高蹈的藝術行者

劉學

畫家蘇高宇

蘇高宇，土家族，1966年出生于湘西。系中國當代頗有影響的青年大寫意花鳥畫家、文藝評論家、作家。2006年被《中國畫市場白皮書·中國畫市場年度研究報告》評選為“中國畫最受尊敬的100名當代畫家”之一；2010年當選文化部年度人物；2012年獲新華網“年度最受藏界關注獎”。先后擔任中國美術出版總社《人民美術》副主編、《中國畫收藏文獻》主編、《國畫研究》雜志學術顧問，并參與國家重點藝術科研課題“當代中國畫品”及湖南省高等美術教材的編撰工作。名錄入編國家民族《土家族簡史》（該書只介紹土家族代表性畫家共兩位，即黃永玉和蘇高宇）。畫余寫作，《花城》《散文選刊》等文學大刊均刊登其散文專題，出版有散文集《恍惚》。

在當代中國寫意花鳥畫的版圖上，蘇高宇先生是一位極為醒目的畫家。他承中國畫之正宗，履中國畫之正道，以勤勉的創作態度、嚴謹的藝術法度、淵博的學養修為夯實藝術之路，以格調的高雅、境界的高遠、風姿的高蹈、技法的高妙，確立自己的藝術標高。他如同一位高蹈的藝術行者，在五花八門、千姿百態的藝術世界，執守理想，排除艱難，其行愈遠，其藝愈精。

認識高宇，是2008年的事。那一年，中國美協、中國國家畫院等單位在長沙舉辦“筆墨精神——郭石夫蘇高宇師生大寫意花鳥畫展”。畫展的焦點自然集中在他的恩師、著名大寫意畫家、名重畫壇的郭石夫先生身上，但忝陪師側的高宇也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為畫展多方張羅，細謹備至，言談舉止謙恭厚道，洵洵然有儒雅之風。那時，他的畫藝已卓然可觀，筆下的紫藤氣韻生動，沛然蒼勁，所造蘭花豐茂馥郁，品位不俗，顯示出他不凡的藝術根底。此后，他一直客居京華，情系丹青，心無旁騖，勤學苦研，筆耕不輟。近十年的苦修，使他對中國畫的規律參悟更深，技法更為純熟，造詣更加精深。

對傳統的誠敬，是高宇藝術創作最顯著的特點。在他眼里，傳統是中國畫的大本大源，是中國畫賡續和發展的命脈，優秀的藝術傳統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繪畫大師；離開了深厚的傳統，中國畫將失去其存在的基礎，畫家將失去豐厚的精神滋養。因此，他對中國畫傳統極為虔敬，對徐渭、八大、石濤、黃賓虹、齊白石、潘天壽、李可染、李苦禪、張大千等前輩大師崇敬有加，數十年如一日，于深厚的中國美術傳統里沉潛浸潤，潛心領悟畫壇前輩的藝術經驗，廣泛汲取藝術營養，博采眾長。他精研中國畫的寫意傳統，深味中國畫的筆墨精神，參透中國畫的審美特質和藝術創作的辯證法。他的花鳥畫，尤得中國文人畫的精髓，重精神氣質，重品位境界，蘊藉內斂，簡曠放逸，令觀者回味無窮。

梅蘭竹菊“四君子”是中國畫的傳統題材，是歷代畫家反復圖寫的對象。要在這一題材上出新出巧出奇，殊非易事。決定其高下的，除繪畫本身的功力外，畫家的閱歷、眼光、學養、品性、胸次、境界等畫外功夫非常關鍵。有的畫家因畫外功夫不足，所作不是流于俗，就是止于平。高宇是這方面的得道者和佼佼者。他筆下的“四君子”象簡意豐，格高調雅，境深味濃。其梅疏密有致、骨清氣俊；其蘭幽雅素潔、清新可人；其竹風姿綽約、雋逸灑脫；其菊淡雅豐潤、超詣脫俗。他的每幅“君子圖”，無不生機勃發，趣味盎然，風神獨具，堪稱上品。感于他筆下梅蘭竹菊的獨特性和標識性，我習慣稱之為“蘇梅”“蘇蘭”“蘇竹”“蘇菊”。他的作品題材豐富，牡丹、荷、紫藤、蒼松等植物，核桃、板栗、石榴、荔枝、玉米等果實，雞、蟹、蛙、鳥等動物，月餅、八寶粥、蘑菇、竹筍等食物，無不信手拈來，涉筆成趣。

高宇師古而不泥古。在承繼傳統的同時，他融入自己的主觀情感、藝術個性和時代審美特點，作品既顯古風古韻，又具時代氣息。其作都有一種清新明朗、健康向上的格調，彰顯出剛健進取的時代氣象。他的荷，突破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和“香遠益清，亭亭凈植”的小情小調，其碩大疏闊的葉、勁健遠舉的莖、堅實飽滿的苞，氣勢磅礴，境界高遠，一派蓬勃向上的景象。他筆下的蒼松，枝干如虬龍伸展，遒勁滄桑，粗糲渾樸，凸顯一種頑強的生命力和櫛風沐雨、無堅不摧的意志力。他畫的雞，精神矍鑠，氣宇軒昂，具有雄視天下的王者之風。

高宇的寫意花鳥具有很高的藝術品位。他不茍流俗，不甘平庸，不追求作品表面的光鮮熱鬧，不虛張聲勢唬人，不滿足于膚淺的表達，而是深入把握客體的內在精神氣質，注重精神表達，注重“象外之象”“味外之旨”“韻外之致”。他的作品充滿強烈的生命意識和人文意蘊，既是對自由生命的深情禮贊，又是其人文關懷的藝術表達。這與“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哲學觀念遙相呼應，也與民胞物與的博愛情懷和藝以載道的藝術傳統一脈相承。他作品的藝術品位還來自深厚的學養。著名畫家陸儼少曾說繪畫的“十分功夫”，其中“四分讀書，三分寫字，三分畫畫。”說明讀書對畫畫的極端重要性。高宇是黃庭堅說的那種“胸中有萬卷書”的畫家。他博覽群書，對古今藝術史論和文學著力尤多，具有扎實的藝術理論和文學功底。他的藝術評論、文化隨筆、古典詩詞見解獨到，雅趣十足，頗受業內同道認可。他的書法相當精妙，淵源有自，融匯多家又自成風貌。多方面的藝術素養，使他的作品融詩書畫于一爐，文氣豐沛，書畫相得益彰，品格趣味卓爾不群。

俗云：“一方山水養一方人。”高宇是湘西土地上走出去的藝術家。湘西這片誕生過文學巨匠沈從文、繪畫大家黃永玉的土地，賦予他超拔的藝術靈性。他藝術上早慧早熟。曾看過他16歲時所作山水，其靈動的筆墨和清新脫俗的畫面遠超同儕。他又極為勤勉，常年與筆墨為伴，幾乎無日不動筆。先天的稟賦加上勤奮，使他的創作漸臻隨心所欲之境。曾看他現場作畫，他胸有成竹，舉重若輕，信筆揮灑，游刃有余，令人生出“技盍至此乎”的感嘆。

藝術女神總是青睞那些虔敬而勤勉的修道者。高宇自信從容、步履穩健地行進在藝術正道上，相信他的藝術之途會越走越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