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近作[組詩]

路過昆明火車站 想起2014年3月1日

那滿地的血早已被洗干凈

人潮涌動的火車站

人們在特警的注視下

仿佛這好天氣 和諧 幸福

誰也不提 絕口不言

遺忘了那一夜的恐慌 不安全

那一夜 仿佛上演末世的災難大片

而今 那些散落在人世死傷者的親人們

他們（她們）摟著什么去溫暖 去痛哭

去舔著傷口等著愈合

唉 多少次往返此地

我們是那么喜歡健忘

哭還是不哭

又或許希望

官家能憫民

留一塊車站小小的角落

矗立一塊紀念碑來記下

那一夜的真實 真實的這件事

刻上那些死難者的名字

他們（她們）都是有名有姓的命啊

也是這國的子民

這也是他們（她們）活在如此盛世

又不能免于死于非命時

有一塊紀念碑

讓人們路過此地時

能輕輕地放下 放下一枝白色的花

或者一眼銘記真實的眼神

而不是一如此時我路過此地

還要去猜測 這些在那一夜

死去的人

他們（她們）的冤魂

是不是還游蕩在火車站的上空

奔走著不得安息

母親 兒又搬家了

一次 一次 離開您

母親啊 我的母親

又一次搬離 離您

又遠了 遠了兩百余里

哈哈哈 我的母親

多像一個失敗人士的敗退

退到只能等到一年一度的清明時節

才能回來看您一次

我的母親 想想

這何嘗不是一件甜蜜的事

我四十六歲了 生在如此盛世

為失敗和無用活著的命

只有 只等

最后一次回到您身邊的那一刻

這兒 我的母親

只等侄輩十六人成功地將我搬來

那時的我們娘倆

就是這個時代的成功人士

無命一身輕的高貴

連虛幻的時間也不能將我們娘倆奈何

母親 昨天我去玉溪看您的姐姐

97歲的老人

您的姐姐 我的姨媽

人世間你們那一支唯一在世的親人

眼不花 耳重

知道我還沒有離婚

（看我帶著的媳婦還是禾蔚的親媽）

于是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坐在即將被拆的祖屋的屋檐下

說到生死

說到那一年 1998年的秋天

晚輩們攙扶著她去送您

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說：好長時間夢不到自己的妹妹

一娘所生的妹妹

清明在母親墳前語之五

母親，人生經不起思考，不夠一笑。

——題記

世界變了

變得更壞

母親 還好

只有您不會變

只有您墳頭上的這些荒草沒有變

從公社 大隊 村委會到社區

這是您回到夢中回來看我的路

從桃花開在春天的山坡上

到魚兒死在臭水河中

是我活著的現實

現實熱衷以學習厚黑 太極 用計

而忘記羞恥 常識 禮成

又不愿意為一位老人脫帽

讓路和給一位孩子

一個燦爛的微笑

昨天 母親 你的兒子老六

試著為這個春天的春風和月光下的空酒瓶

寫下些人之為人的情懷時

才發覺

他們把您的兒子當成了一個笑話

小區門口的保安

據我估計

隊長也是交代過了

要分人

會看車

你狗日

十萬以下的車敬哪樣禮

像老六這種步行的人

你得問個明白

誰是誰

他是誰

誰是他

一個人去了

席開八十桌和席開一桌

有沒有意思

一個人去了

起身去送送

有沒有意思

一個人去了

人們談論著他生前的好壞

有沒有意思

一個人去了

送葬的歌舞加入一隊螞蟻的合唱

有沒有意思

一個人去了

只有天地不說好壞

默默地收留了他

山茶花開了

在這兒住得久了

早已習慣玫瑰花四季都在燦爛

從來沒有關心

一株山茶花

的季節

哦

這冬天的花兒

沒有屈服文件 數據

溫度與大棚

守著謝了就該

孕育著的骨氣與傲慢

要開

也

要開得

遵守古老秩序的法則

后 來

生活變了

你告訴我

要注意

生活等于世界

但它不等于全部

包括它不等于生活

等于除卻青山只有你

等于天下 會寫詩的

我稱他們為親人

后來

還是變了

生活它告訴我

所有的爛漫

都無關愛

無關詩歌

無關你我

心中還保存著的

那份

詩歌情懷與羞恥

選 擇

現在是冬天的早晨

我走在路上

面前有兩條路

正如老弗羅斯特說的

可以選擇

這兩條路

一條近

它卻 黑著 暗著 冷著

而另外這一條

它遠

我選擇它

是因為

雖遠

但我可以走在

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