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組詩]

李王強

鋼筋，斷——裂——

只身穿過工地，我看見切割機

正狠命腰斬著鋼筋，一截又一截

飛濺的火花，宛如噴射的血液

捂緊雙耳，還是能聽見它尖叫的凄厲

背 負

在鄉野，那些青草兀自蓬勃

情欲旺盛得無所顧忌，苜蓿花

淡紫色的香味，始終逸散著

迷幻氣息。一滴披著霞光的水

跳下木桶的懸崖，和草尖上的露珠

緊緊相擁，彼此認出朝思暮想的親人

風吹，巖石裂縫，腳印飛走了

路再次陷入陌生，吹翻甲蟲

六足朝天亂蹬，驚惶、焦灼

在地上，反反復復打著旋。原來

背負大地行走，比背負天空

還要慌亂，還要艱難！

被破壞的雕塑

夜已深，極盡歡娛的人群

濁水般散去，中心廣場

才孤島般，浮了上來

盛滿——空曠

大型雕塑早已被破壞

玻璃鋼材質的星球被摘走

那托舉的雙手，僵在

瑟瑟寒風中，像極了乞求

看噴泉

那些被高高地提起

又重重摔下的水

在堅硬如鐵的石板上

一滴、一滴地破碎

在公園、在廣場……

人們拍手、喝彩

把一滴滴水，那無休無止的

死亡和疼痛，叫作壯美

寄 遠

雕花的窗欞上，有來歷不明的

雨滴，該是從執拗的眷戀里

趕來的淚痕？腳印被奔跑制造

又被奔跑遺棄，四野清明

萬物漸次繁盛，你卻在春日

枯坐，如危石一塊

身上青苔，似蒼老的經文

兀自斑駁，所有的辜負都是

斷翅的韶光。潺的溪水還用

清澈的內心藏起蜿蜒的哽咽

扶住一枝刺槐，你終于起身

卻沒有拍掉周身的落花

你要把它們往更遠的天涯里

再帶上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