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美卓嘎
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的表演與藏文翻譯
其美卓嘎
莎士比亞在西方文學的地位舉足輕重,是西方文化的代表。本文梳理和總結了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的表演和藏文翻譯的現象,發現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表演和藏文翻譯方面具有偶然性和特殊性,與其他地區有較為明顯的區別。
莎士比亞;藏文翻譯;齋林·旺多
莎士比亞在西方社會不僅家喻戶曉而且是最有影響力的劇作家之一。托馬斯·卡萊爾甚至指出莎士比亞是“迄今最偉大的英國人[1]”。著名文學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在《西方正典》這本書中極力推崇莎士比亞,認為他是西方經典的核心[2]。莎士比亞可以說是西方文化的一種符號。相較于其他地區,西藏鮮少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也沒有殖民或半殖民的歷史。作為西方文化代表的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的傳播獨具特色,本文用偶然性和特殊性總結了藏族演員對莎士比亞作品的演繹和藏族翻譯家齋林·旺多對藏文版莎士比亞作品的詮釋。
(一)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地區表演的偶然性
在改革開放前的西藏,閱讀莎士比亞作品的人寥寥無幾。目前也沒有發現西藏和平解放之前對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的演繹和詮釋。在西藏的土地上首次表演莎士比亞作品是在1981年。西藏自治區話劇團表演了《羅密歐與朱麗葉》。藏族演員表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是區話劇團演員們去上海學習的成果;他們是第三批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藏族班的學員,這是他們在上海戲劇學院學習時排演的節目。1981年03期的《上海戲劇》雜志上發表的文章“莎士比亞進西藏”詳細記述了藏族學員們排演該作品的難度與效果;文章特別提到現今在西藏已經是家喻戶曉的演員多布杰和小品演員尼瑪當時分別扮演羅密歐與奶媽時達到的良好的戲劇效果。文章作者小路認為多布杰和德央扮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如“水晶般透明”,而奶媽的角色被尼瑪“演活了”;因此莎士比亞是“屬于全人類的”[3]。可以說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地區的表演是充滿偶然性的,它不是西方文化直接在西藏傳播的標志,也不是西藏與西方之間跨文明交際的直接產物,只是偶然的機緣巧合。改革開放后,西藏自治區話劇團的一批演員成為了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藏族班的學員。在上海他們根據課堂上的所學與所見所聞集體排演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回到西藏后他們表演了排演好的這場戲。至于他們為什么選擇莎士比亞作品,就要講到話劇在中國的發展。話劇是五四運動之后為了應和白話文運動而新興的一種表演方式,并不同于傳統的戲劇。話劇是根據西方劇目的表現方式改編的,它的源頭在西方。西方劇作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莎士比亞,所以區話劇團的藏族演員們選擇最經典和最有名的莎士比亞來呈現自己的話劇表演也是不足為奇的。
2006年出品的由胡雪樺導演的電影《喜馬拉雅王子》是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地區的第二次演繹。《喜馬拉雅王子》改編自《哈姆雷特》,被稱為藏版莎劇。雖然電影主演均為藏族演員,但是電影導演和編劇等工作人員均來自內地。該電影情節忠于《哈姆雷特》,但是電影主人公的名字不是常見的或正宗的藏族人名,是導演或編劇隨意創造的類似藏族人的名字。電影中的戲服采用了某些藏族服飾的元素,但是在視覺上與傳統的藏族服飾有很大的區別。胡雪樺導演將人們熟知的一個故事設置在遙遠的喜馬拉雅是為了建立一種新鮮感與獨特的神秘主義,是為了給《哈姆雷特》新的演繹與獨樹一幟的視角,電影取景與人物創造是為了制造如遙遠的史詩故事般的喜馬拉雅與現代觀眾之間的距離感。莎士比亞作品在西藏地區的表演只有西藏自治區話劇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和胡雪樺的《喜馬拉雅王子》。除此之外,莎士比亞與西藏的聯系體現在個別藝術家對莎士比亞和藏文化之間的整合;最好的例子是賴聲川的《菩薩之三十七種修行之李爾王》。這部看似荒誕的話劇被人稱為是賴聲川最成功的作品。賴聲川是現當代最出名的華語戲劇導演之一,他被《亞洲周刊》譽為“亞洲劇場導演之翹楚”[4]。《李爾王》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而《菩薩之三十七種修行》是由十四世紀西藏瑜珈士葛西多美所著。看似南轅北轍的兩部作品在賴聲川的作品中得到很好的融合。回憶創作過程時,賴聲川通過舉例說道:“我感覺到《菩薩之三十七種修行》中的每一行似乎都在針對李爾先生說話”[5]。賴聲川認為莎士比亞的作品呈現了人類各種各樣的病癥但是從來沒有對癥下藥過,所以《菩薩之三十七種修行》能夠為李爾王的病痛與磨難提供解藥,呈現出一種因與果的關系。賴聲川的《李爾王》被打上了濃重的西藏文化的烙印,這是基于賴聲川個人的藝術創作和宗教信仰對《李爾王》再創造的影響。因此,西藏地區莎士比亞的表演充滿了偶然性,局限于少部分人的創作與表演,沒有達到像內地一樣對莎士比亞婦孺皆知的程度。
(二)出版莎士比亞作品藏文翻譯的偶然性
齋林·旺多先生是西藏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的出版莎士比亞作品藏文版的翻譯家。這與旺多先生的豐富多彩的個人經歷不無關系。旺多先生在1934年出生于現西藏日喀則地區江孜縣一個叫扎東齋喜林的貴族家庭。1940到1945年,他在江孜縣,日喀則市和拉薩舊式的藏語學校學習藏文。自1946到1952年,他在印度留學,是在印度大吉嶺的英式學校圣約瑟夫學院學習英文。旺多先生個人的努力使他通曉英藏兩種語言。從1953年到1976年,他先后在拉薩小學,江孜小學,日喀則干部學校等當老師,也在日喀則的一個電廠工作過。1977年到1984年,他在西藏自治區教育廳教材編譯局工作,而1985年到1991年,他在西藏自治區旅游局工作并退休,被稱為西藏導游的“祖師爺”。1991年退休后,他在發表了《西藏導游日記》和自己的藏文小說《齋蘇府秘聞》。他主要的翻譯作品是藏文版的《哈姆雷特》與《羅密歐與朱麗葉》,分別出版于2002與2003年。齋林·旺多先生對莎士比亞作品的翻譯填補了西藏地區沒有莎士比亞作品藏文版的空白,是很有意義的開創之舉。因此,旺多先生也被稱為“把莎士比亞帶到喜馬拉雅的人”[6]。 可是藏文版莎士比亞作品的出版很大程度上只是齋林·旺多先生個人的成就,可以說與莎士比亞在藏區的研究幾乎沒有關系。目前為止,有關齋林·旺多和莎士比亞藏文翻譯的文章只有三篇,一篇訪問記錄和兩篇論文。這篇訪問記錄與兩篇論文是望多先生被邀請到西藏大學開展講座后,由藏大教師整理、撰寫和出版的。
(一)藏文化元素在莎士比亞作品表演中的特殊性
喜馬拉雅山脈的珠穆朗瑪峰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青藏高原被人稱為除南極和北極之外的第三極。獨特的地理環境孕育了西藏不同尋常的文化。因此,人跡罕至的西藏和遍地開花的莎士比亞之間的聯系備受莎學研究者的關注。世界上表演莎劇作品的劇團不計其數,但是西藏自治區話劇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在上海和北京巡演時深獲英國皇家藝術劇院的好評。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副教授黃承元在他的著作《莎士比亞中國行旅》中特別提到自治區話劇團的這場演出。《莎士比亞中國行旅》是黃承元嘔心瀝血十年研究中國化莎士比亞的著作。這本書榮獲國際史嘉林2010年度最佳比較文學研究學術著作獎和紐約大學的卡拉威最佳戲劇研究著作獎,并提名入圍美國戲劇研究學會學術著作獎。黃承元將藏族演員表演的莎劇當作中國莎士比亞千萬面孔中獨特而不可缺失的一員。西藏與莎士比亞之間的聯系也被永遠記錄在這部學術著作中,成為了莎士比亞中國化旅程中偶然而獨特的一筆印記。在2004年,由香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專著《莎士比亞在中國的舞臺實踐》也特別提到了西藏自治區話劇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該書作者系英國利茲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李茹茹。她認為藏族演員表演的莎劇因為直白和奔放更接近伊麗莎白時期的莎士比亞戲劇表演。
《哈姆雷特》在西方文化中具有史詩般的地位;是除《圣經》之外在英語語言中引用最多的文本。黃承元在《莎士比亞中國行旅》中提到了《哈姆雷特》的改編電影《喜馬拉雅王子》。《哈姆雷特》故事的地點從人們熟悉的丹麥搬到陌生而遙遠的喜馬拉雅使之更被增添了戲劇的張力,從而滿足了觀眾對莎士比亞作品在新時代背景下的好奇和戲劇化的想象。喜馬拉雅地區的遙遠和神秘也可能是胡雪樺導演將他的《哈姆雷特》的故事情境在古老的雪域高原重新書寫的原因。著名的莎士比亞學者斯坦利·威爾斯認為造成《哈姆雷特》聲名大振的原因在于該劇對死亡這一主題的探討。生老病死是人類千古以來共同的話題,無人可以回避。藏族被人稱作“向死而生”的民族,藏文化的支架與哲學體系都是以其死亡觀來做支撐的。如何面對無法避免的死亡,如何為來生做準備等問題是藏文化體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這些問題貫穿了很多藏民的一生。胡雪樺導演將《哈姆雷特》的改編地點選在喜馬拉雅也是別有用意,他似乎是用藏文化中的哲學思想來表現新世紀的莎士比亞作品。同樣還有賴聲川的《菩薩之三十七種修行之李爾王》,這是是藏傳佛教視域下的對莎士比亞《李爾王》的解讀。經歷過工業革命和現代化建設的西方人往往喜歡將東方哲學認作是“古老的智慧”。賴聲川版本的《李爾王》也因藏文化原因而在眾多的西方莎士比亞劇團演出中獨樹一幟。
(二)莎士比亞作品藏文翻譯的特殊性
西方經典文學作品的藏文翻譯幾乎都是改革開放以后對中文版西方名著的藏文翻譯。與內地相比,西藏地區莎士比亞作品的讀者數量很少,莎士比亞的研究人員更少。齋林·旺多先生翻譯莎士比亞作品的初衷很大程度上是受個人生活經歷的影響。他的生活經歷具有不可比擬性,他是少數能夠在舊西藏學習藏文的藏民之一,也是很少數幾個能夠留學國外并在英式學校學習英文的藏族人之一。在舊西藏,大多數的藏民,從來沒有接觸過甚至聽說過莎士比亞作品。雖然旺多先生的莎劇藏文翻譯看似只是少眾的活動,但是他的翻譯成果在中國莎學研究層面具有特殊的意義。首先,旺多先生的翻譯成果具有開拓性的特點。旺多先生的藏文版《哈姆雷特》與《羅密歐與朱麗葉》出版于21世紀。這符合在全球化浪潮中少數民族語言文字發展和跨文化交流的新方向。少數民族語言文字煥發新生命的方式之一就是翻譯和引進世界文化中的瑰寶,并在跨文化交流中掌握一定的對話權。旺多先生的翻譯成果對豐富藏文閱讀資料和擴充西藏的翻譯文學作品有很大的作用。與其他語言文字相比,英文到藏文的翻譯作品存在著數量少,版本單一等特點。莎士比亞的藏文翻譯的出現和旺多先生的個人努力能夠起到領頭羊的作用,促進西藏翻譯文學的發展。其次,莎士比亞作品藏文版的出現豐富了中國莎學乃至世界莎士比亞的研究。藏文版的莎士比亞是中國莎學研究范疇中獨樹一幟的一種現象,是中國莎學研究視野下少數民族語言文字中的莎士比亞。莎士比亞作品從英文到藏文的翻譯過程必定存在著與英漢翻譯不同的創造性改變,存在著異質性文化之間在翻譯上的良性變異。這些都給莎學研究提供了更多的角度。
從莎劇表演和翻譯作品兩大主線分析后得知,莎士比亞在西藏的傳播具有偶然性,即莎劇表演和翻譯具有局限性,不具備普遍性,是少部分人的努力和個人的獨特經歷造就的結果。但是,具有西藏文化元素的莎士比亞的獨特性不容忽視。從藏文化角度詮釋的莎士比亞無論從表演還是翻譯都存在著其他地區的莎士比亞研究無可比擬的特殊性。
[1]Thomas Carlyle. On Heroes, Hero-worship and the Heroic in History [M].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46
[2]哈羅德·布魯姆.西方正典:偉大作家和不朽作品[M].江寧康譯.南京:意林出版社,2005年
[3]小路.莎士比亞進西藏[J].上海戲劇,1981年第3期
[4]馬倩.賴聲川喜劇作品中的東方意蘊和西方色彩[J].百家評論,2014年第6期
[5]楊潔.對映世界的烏鎮戲劇節[J].文化交流,2013年第6期
[6]央視網.[OL]西藏首頁.
[責任編輯:陳光軍]
Performance of Shakespearean Works in the Tibet and Their Tibetan Translations
Qimei Zhuoga Zhuoma
Shakespeare was probably the most popular western playwright around the world. Thus he has become an icon of western culture. This thesis writes about the performance of Shakespeare's works in the Tibet and the translation of Shakespeare's works in Tibetan language. Due to the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factors, Tibet is seldom affected by western culture and Tibet has no history of western colonization.Thus interpretation of Shakespeare's works in Tibet does not demonstrate features of post-colonial literary studies. Performances of Shakespearean works in Tibet and Tibetan translation of Shakespearean works demonstrate features of contingency and particularity.
Shakespeare; Tibetan translation; Draling·Wangdor
H059
A
1674-8824(2017)04-0105-04
其美卓嘎,西藏大學 旅游與外語學院講師。(西藏拉薩,郵編:850000)
卓瑪,西藏大學 旅游與外語學院講師。(西藏拉薩,郵編:85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