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

瑪格麗特·米切爾（1900—1949年）是一個傳奇。她在因車禍而結束的短暫一生中僅僅出版了一本書——但也就是這部作品，一經面世便引起全民追捧熱潮，上市初期日銷售量超過五萬冊，是美國乃至全球最暢銷的小說之一。根據小說改編而成的同名電影（譯名《亂世佳人》）同樣是好萊塢最經典的愛情電影之一，費雯·麗（Vivien Leigh）倩影如畫，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風度翩翩，至今仍讓萬千影迷津津樂道。

《飄》是一部關于美國南北戰爭的小說，但米切爾并沒有把筆墨放在直接的戰場描寫上，而是通過主人公郝思嘉（一譯斯嘉麗·奧哈拉）的愛情波折與生活磨難，從南方女性的角度來敘述戰爭對每一個人的深遠影響。在這股社會變更的巨大洪流當中，郝思嘉以自私自利、機敏狡詐，但又直面現實、頑強奮斗的鮮明個性，與“明天又是另外一天”（Tomorrow is another day）的經典臺詞一道，在世界文壇留下永不褪色的華美形象。

本期節選出自第一部第一章，透過塔爾頓家雙胞胎與郝思嘉的對話交代了大戰在即、風雨欲來的故事背景……

CY百科

Ame rican Civil War美國南北戰爭：美國歷史上唯一一次內戰（1861—1865年），參戰雙方為北方的美利堅合眾國和南方的美利堅聯盟國。美國獨立后，南方和北方沿著兩條不同的道路發展：北方的資本主義經濟迅速發展，各州開始進入工業革命；南方依然是種植園經濟與黑人奴隸制度，嚴重阻礙工商業的發展。南北矛盾自19世紀初日趨激烈。1860年，主張廢除奴隸制的共和黨人林肯當選總統，南方蓄奴州宣布獨立，次年組成聯盟，內戰爆發。這場延續四年的大戰最后以北方軍的勝利而告終，奴隸制被廢除，北方大資產階級確立了統治地位，為美國的資本主義發展掃清了道路。

參考譯文

屋外，午后的陽光斜照在院子里，把山茱萸的樹影投射到忽隱忽現的亮光中。雖然大自然剛泛出一片新綠，這些山茱萸卻已結滿了一團團、一簇簇潔白的花蕾。兄弟倆的馬拴在車道邊。馬兒高大剽悍，毛色和它們主人的頭發一樣發紅。馬的腳邊圍著一群身子瘦長、頗不安分的獵鼠犬。它們吵吵鬧鬧，狂吠不已。不管斯圖爾特和布倫特兄弟倆走到哪里，這群獵犬總是伴隨其左右。較遠處還躺著一條有著黑色斑點的隨車狗。它儼然已是貴族做派，鼻子湊在前爪上，耐心地等著兄弟倆回家吃飯。

在獵犬、馬兒和哥兒倆之間，除了他們一貫的交情外，似乎還有更深一層的親密關系。獵犬和馬兒同樣都是身體健壯、沒有思想的年輕動物。它們毛發光滑、壯健漂亮、勇猛活躍。而哥兒倆跟他們的坐騎一樣驍勇而頑皮，頑皮得甚至有點危險。但是，誰要是摸清了他們的脾氣，知道如何駕馭他們，他們的性情卻又會好得出奇。

盡管一生下來就在種植園里過著安逸的生活，從娘胎里一落地便由別人從頭到腳地伺候著，可是游廊上三個人的面孔也沒顯得無精打采，或是嬌生慣養；相反，倒是更像那些長年累月在室外勞作、很少費神去思考書中那些無聊之事的鄉下農人，既精力充沛，又警覺活躍。在佐治亞北部的克萊頓縣，生活才剛起步。若用奧古斯塔、薩凡納和查爾斯頓的標準來衡量的話，甚至多少有點原始。在南部開發較早的地方，那些老成持重的人對身居內陸的佐治亞人老大瞧不起。但在佐治亞北部，只要一個人在重要的事情上精明能干，就算他沒有受過一流的教育，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而這些重要的事無非就是：棉花種得好，騎馬騎得棒；槍法準確，舞步輕盈；對女士們表現得舉止優雅、態度殷勤，還有，喝起酒來像個男人。

在這些事情上，兄弟倆自然是出類拔萃的，可他們在學習書本知識方面表現出來的無能同樣遠近聞名。在縣里，他們家比任何人都要有錢，擁有的馬匹和黑奴也更多。可要說到肚里的墨水，在他們那些窮苦的白人鄰居當中，大多數人都比這哥兒倆要強得多。

這個四月的下午，斯圖爾特和布倫特兄弟倆之所以能夠悠閑地躺在塔拉種植園的游廊上，原因正出于此。他們剛剛被佐治亞大學開除出門。這已經是兩年中第四所把他們逐出校門的大學了。他們的兩個哥哥——湯姆和博伊德也跟他們一塊兒打道回府了。這所學校既然不歡迎他們的兩個孿生弟弟，哥哥們也就不愿意再留在那兒了。斯圖爾特和布倫特把這次被校方開除當作絕佳的笑話，而思嘉小姐也跟他們一樣覺得有趣極了。自從一年前離開了費耶特維爾女子學院，她就再也沒有心甘情愿地打開過一本書。

“我知道你們倆根本不會把被開除當回事，湯姆當然也不在乎，”她說，“可是博伊德呢？他一心想接受教育，可你們倆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也從大學里拖了出來，先是弗吉尼亞大學，接著是阿拉巴馬大學，再是南卡羅來納大學，現在又是佐治亞大學。他這個愿望是再也實現不了啦。”

“噢，他可以到費耶特維爾的帕馬利法官那里去學法律，”布倫特漫不經心地回答說，“再說，這也沒多大關系。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得在學期結束之前回家。”

“為什么？”

“因為戰爭呀，傻瓜！戰爭隨時都可能爆發，你總不至于認為烽火四起的時候我們還會待在學校里吧？”

“你們知道的，哪會有什么戰爭呀，”思嘉說著，感到有點心煩。“都只是說說罷了。上星期衛希禮和他父親還跟我爸爸說，我們在華盛頓的委員們就南部邦聯事宜和林肯先生達成了——哦——令人欣慰的一致意見。無論怎么說，北方佬也害怕我們會跟他們打起來。不會有什么戰爭的，我可不想再聽到這些言論了，煩死人了。”

“不會有什么戰爭！”兄弟倆憤憤不平地叫了起來，就好像被別人騙了一樣。

（選自譯林出版社版本，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