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馬

鐵馬，生于 1972年，1996年畢業于武漢大學中文系，現居昆明。

如同赫拉克利特……

如同赫拉克利特不能

兩次踏進

同一條河，

我同樣無法在你變幻的

波瀾間，認出自己。

無可逆轉地，歲月，你流向

我所不知之處，

你挾帶如許夢幻和謬誤，

如同挾帶著巨量的

石塊和泥沙……

此生我將生存于……

此生我將生存于沒有奇跡的

世界。在卑鄙小人的熱心關照下，

此生我將不得不忍受臭氣、

污穢、蚊蚋，和意滿志得的俗物的

輕視。此生我將見證——正如

黑暗的歷史上一再發生、并將

繼續發生的——善的蒙垢和惡的

得勢。當我作為一個清醒者，

孤獨地活著，目擊無處不在的

謊言，耳聞越來越高的喧囂；

當我走遍塵世，發現的只是

平庸、瑣屑、無聊、混亂，與夫

無辜者的呻吟和一無所有者的詛咒，

我的回答只有一個——拒絕！

夜色

孤獨的人站在十字街頭，

身外漸濃的夜色是他的心跳。

他的眼底反射出萬道虹彩，

在那閃爍的中心，靜止著一顆

死去的星。

憂慮棲息在水上，

煩悶又彌漫開來。當孤獨的人

徘徊在灰暗的橋頭，一條流浪狗

支起耳朵在傾聽夜風。

“哦美麗的

人生！”鋼琴的流水熠熠閃亮，

一個少女又在動情地唱。

感到時間流逝，夜色合攏，

排窗下，孤獨的人被陰影吞噬。

是誰在幽暗中……

是誰在幽暗中，用恐懼和憂患，

描摹出無數絕望而麻木的臉孔？

是誰以無形的手指，寫下謎語，

預定了人世紛擾、無常的結局？

年復一年，是誰，令星辰流轉、

煙塵凝聚、時空游移？又是誰，

創造了夢、生死、綿延的物質，

和這無限可能中無止境的荒涼？

秋

秋日的林間草地枯黃沉寂

面對空曠的道路我久久沉默

在秋之蒼白的微笑里殘酷的記憶

如遙遠的夢于霜露凝凍中沉落

而更為遙遠的是風肅殺威嚴

腳步沉重將罹病的一切掃蕩

而九月的晴空是那樣高遠幽暗

水面明凈了貯滿了異樣的輝光

此刻落葉在喧響用時序的語言

將存在之奧秘宣講告訴我繁華

雖萎謝卻正將明媚的春日預言

浩大的生命定必重綻為繁花

于是我領悟：枯窘的靈魂亦必

從死蔭之中蘇醒將沾惹自過往

沉沉的俗世塵埃抖落歸依于

那超越了偶然存在的神圣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