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的眼里,“自古逢秋悲寂寥”。然而,踏入田野,就會發現,秋天是另一番景象,稻谷噴發的香氣,滲著泥土味兒,足可以讓人神清氣爽,滿懷喜悅。
稻田是屬于鄉村的,鄉村是屬于田野的。村莊的農友一如田野的孩子,水稻恰似農友的兒孫。走進田野,是那么的溫馨,那么的動感,那么的讓人怦然心動,農友和田野,誰也離不開誰。
田野是野性的,朝氣勃發的,吐納田野芬芳的氣息,感受村莊的活力,感覺整個田野香氣撲面,村莊好香。溪水中洋溢出的香氣,江河中滾出來的香氣,匯成了汪洋。這些香氣,升騰到山崗,追逐進云端。水稻的氣息,跟著你,跟著我,進了廚房,進了客廳,吃飯和作息的時候,香氣還圍在身邊。這香氣是農友的命根子,滋養著一代接一代的村民。村民沉醉在這樣的氣息中,香氣成了靈魂、成了依靠、成了生活的希望。
在老人慈祥的眼光中,水稻是內向的、成熟的,靦腆地低著頭,習慣性地彎著腰,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可別小瞧了水稻的力量。輕風過處,稻浪打著滾兒,舞動腰肢,淹沒山莊,淹沒田野,成群的鳥兒飛過,拋下美麗的弧線,留給農友和鄉村,作為永久的紀念。歲月如歌,歌聲一串一串地落下,催熟了遍野的稻田,壯實的谷粒更加飽滿,金黃的水稻更加亮麗。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到田野,進入水稻的根須。田野開始瘋狂起來,億萬把扇子,扇得水稻跳起舞來,逗得農友哈哈大笑。
秋天的田野不屬于大漢的趙飛燕,她只能是開放的盛唐,喜歡盛大,喜歡狂放,喜歡豐滿和肥厚。你看,身懷六甲的水稻,越活越豐腴,越活越甜美,越活越有詩意。她們就是楊貴妃,以胖為榮,以胖為樂。皇恩浩蕩,你擁著我,我擠著你,一行接一行,一列挨一列,她們爭相向圣上邀寵,向農人示好。秋天時節的圣上,也喜歡她們的樣子,放任她們的任性,由她們縱情地爭奪陽光、雨露和空氣。一丘一丘的,沒有紀律的約束,沒有統一的秩序,稻浪打出了另一種壯闊的美,讓人動容,讓人刮目相看。
秋天的田野,是那么壯闊,那么炫目。
這是由水稻織成的黃金毯子,整個鄉村,充滿了野性。她們簇擁在村莊的田間、點綴在綠樹下,與水相親。這是由谷子姐妹上演的一出大戲。沒有主角和配角之分,都放出風采,都綻出光芒。含情脈脈的青山守護在身邊,如同熱戀的情侶,不再分離,長相廝守。田野和青山配合默契,傾情演出一曲又一曲交響樂,你呼應著我,我響應著你,又如同一出歌舞大劇。清香是主旋律,金黃是主色調,她們沒有主仆之分,不管有沒有風雨,都會準時演出,配合默契。這樣的畫面,年年上演,劇情相似,內容豐富而多彩。
這是一幅個性張揚的彩畫。自然的畫筆畫技,比凡·高和齊白石老人高超百倍。農友不曉得凡·高和白石老人,他們沉醉在這水稻的香氣當中,驚喜于豐收,驚喜于自然的底色,驚喜于大地這妙筆,驚喜于勞作終于有了實實在在的收獲。金秋時節,鄉村的田野充滿了喜氣,充滿了歡樂。
穿行于金色稻田,汗水攜著陽光,在田埂邊沉淀下來,她們閃著光,從泛綠到綠得豐滿,漲得整個田野都盛不下了,她們就各自私奔,往源頭上涌去。田野一陣沖動,泛黃,感染了一樣散發開來,繼而綻放出金黃金黃的稻田,比黃金更誘人,天與地,好似也一樣金黃起來,連頭頂上的云朵,都一如熟透了的莊稼,誘人迷醉、神往。
鐮刀再也按捺不住,跟隨農友來到田野。這家伙是個急性子,跟著農友在稻田里上下飛舞,迫不及待地要收獲眼前的金黃。收割的喜悅,綻放在農友的嘴角上。鐮刀更起勁了,風卷殘云一樣,恨不得將田野里的水稻一一擁入懷中。
農友安能示弱!他們吹響了向稻田進軍的號角,以大地為基底,用陽光和汗水打磨,收回零存的汗水和集結的黃金。他們沸騰起來,嘭嘭的打谷聲,交替地在田野上響起。這是秋天的合奏,歡快的鳥兒,這時候成了農友的啦啦隊,立在枝頭,飛到頭頂上空,用飛翔的音符,給農友助威吶喊。
鄉村醉了。四野的稻香鋪天蓋地涌來,飯菜的香氣彌漫到每個人的心間。稻香和飯菜的香氣開始集結,桂花香和泥土的香味也不甘寂寞,紛紛加進了合唱的行列。她們會師到一起,形成不可忽視的力量。這是近半年的積蓄,這是近半年的宣泄。鄉下婦人一聲“開飯啦——”那聲音,好似是要人們吃下整個秋天,吃下田野的稻香,條件反射一樣,血液加速奔跑,村莊被婦人呼得香氣撲面,教人胃口大開。有一種叫親情的東西,在慢慢地拱起,在田野的周邊,在水稻的清香里。
秋天是個忙碌的時節,有稻香作陪,干活不累。這是一場“龍口奪食”的大賽,金黃的水稻最怕一場大風大雨打過,“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盼的就是收獲。只有顆粒歸倉,才算大功告成。農友們咬著節令與時間賽跑。稻香吹過,望著眼前歸倉的黃金水稻,農友的心田,綻放出一朵朵燦爛的金花,開在陽光下,出沒在合家的嬉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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