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穿西裝了沒有

梅子涵

爺爺穿西裝了沒有

梅子涵

《爺爺有沒有穿西裝》

［德］艾蜜麗·弗利德/文

杰基·格萊希/圖

張莉莉/譯

死亡不是太陽下山，燦爛消失后，明天又會升起。死亡是一去不復返，而且還經常伴隨著病痛的呻吟……可是死亡也是兒童文學會去進入的題目，為了使孩子們稍許知道生命是一個會結束的過程，是誰都會遇到，誰都要領受的。

在這一個命題下，有很多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它們都令人驚奇地把這一件很傷感、黯淡的事情說得詩意甚至干脆包含了一些幽默感，使得一去不復返也可以成為一個安詳和能夠誦讀的故事，沒有恐懼，讓人領悟到對生的日子應該愛惜，應該天天都有些意義。

很老很老的獾老到什么事情都知道，而且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對這一件事情他不害怕，因為他理解的死就是離開自己的身體。他對他的朋友說，他很快就會走向長隧道的另外一頭，希望大家不要為他難過。

獾離開他的身體是在晚上。他跟月亮說“晚安”，拉上窗簾。然后坐在火爐前的搖椅上。熊熊的火光跳動著，他靜靜地搖、靜靜地搖，就跑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長隧道。他怎么會腳力十足，連拐杖也根本不需要？他跑啊跑啊，干脆他想，身體也不需要了吧！

爺爺死了，躺在棺材里，大人們當然悲痛，他們都說“爺爺離開我們了”。布魯諾不夠高，踮起了腳也只看得見爺爺腳上的黑皮鞋。他滿心想著，爺爺平時只要穿這雙皮鞋，那么就一定也會穿西裝的，爺爺現在有沒有穿西裝呢？

大人把他抱起來，他看見了，爺爺果然穿著西裝！

他不明白的事情還有許多。比如大人們說“喪禮”，他聽起來怎么覺得像“藏起”。他在沙坑里玩的時候，喜歡挖一個大坑洞，然后把東西放進去藏起來。如果“喪禮”就是“藏起”的話，那么大家要怎么藏爺爺呢？他喊著一定要去參加“藏起”！

幾天以后，他問：“爺爺現在在哪兒？”

有的告訴他“在墓地”，有的則告訴他“在天堂”，這讓他覺得沒有道理，因為他很清楚，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就像他難道能夠既待在廚房，又同時待在谷倉里嗎？

布魯諾跑到爺爺的房間里，看看爺爺是不是偷偷回來了。

布魯諾開始很認真地想爺爺。他有一些生氣，因為爺爺不應該走了這么長的時間也不回來看看他，很不夠朋友！有很多的事情，比如釣魚，用小樹枝做成哨子，怎么悄悄地接近正在吃草的小鹿……這一些他都不會，都是要爺爺教他的。

大肚子的米琪阿姨生了一個小寶寶。小寶寶有一張滿是皺紋的紅通通的臉，氣嘟嘟地伸出小拳頭揮舞著。媽媽說：“也許爺爺又回到我們身邊了。”可是布魯諾想，一點兒也不像，爺爺比他大多了，而且爺爺還穿了西裝和黑皮鞋。

被布魯諾在心里認真想念的爺爺和照片上的爺爺一樣，永遠是笑的，所以布魯諾知道，爺爺現在一定過得很幸福。

《再見，愛瑪奶奶》是一本照片書。一個患病老人最后的生活，一只和老人生活在一起的貓。

貓看著奶奶，奶奶微笑著說：“我的生命，大概就只剩下一年了，不開始準備不行了。”

奶奶開始寫家族史，整理庭園里的花花草草，星期天的早上還是去老人俱樂部參加早餐會，出門前一定要化妝的，涂點淡淡的口紅，永遠讓別人看見自己最美的形象——這是始終不會改變的。奶奶穿上了最喜歡的連身睡衣，胸前放著最后的玫瑰……奶奶的床上空了。

貓看見了這從容的一切，我們看見了這從容的一切，孩子們看見了這從容的一切，雖然死亡是一去不復返，但是生命的結束卻也可以像太陽下山一樣有詩意。這樣，消失的感覺也就有了燦爛，燦爛是可以到達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