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木頭的聲音

◎紅了 武俠

聽懂木頭的聲音

◎紅了 武俠

400年前，歐洲最好的提琴都出自三個家族之手，這三個家族都發源于意大利的克萊蒙納。雖然美國、英國、德國和法國都有制琴學校，但在執拗的制琴師眼里，克萊蒙納才是提琴世界的中心。意大利的手工制琴受國家保護，政府不允許在境內開設提琴工廠，保持著小提琴純手工制作的傳統。于杰在克萊蒙納游學五年，經歷了獨屬于制琴師的洗禮，學會了如何傾聽木頭的聲音。

獨立制琴師的產量非常低，制作一把琴往往需要兩三年時間，從頭到尾所有的環節都要自己完成，每一個階段的著眼點不一樣。

于杰覺得最美妙的就是為提琴刷油漆的時候。在一般人看來，提琴的顏色都差不多，無非是黃、橙、紅、棕幾種，但真正鉆研起來，會發現這是很有意思的一門學科。于杰看了一些著名油畫家的評論，很受啟發，繪畫的構圖和對顏色的使用與給提琴刷油漆有很多相似之處，加上油漆特殊的材質，有很多可以發揮個性的地方，同樣的油漆可以刷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于杰構思一把琴時，最先確定的是聲音的特質，然后再考慮這把琴是為什么樣的演奏者定制的。如果是給孩子準備的，他會最大程度呈現這把琴的舒適度，將把位、基礎數值做得很精準，幫助孩子養成良好的習慣；而標準的把位和基礎數值對專業演奏者來說并不重要，他們的手可以適應不同的樂器，他們更需要的是特立獨行的聲音，比如為大劇院的男性演奏家定制，要根據他的身材和手臂的力量挑選一個大型模具，搭配合適的厚度與弧度。

以上全部確定之后才是選材。于杰選購的每根木料都有自己的標識，述說著產地、品級、年份。一些頂級木料上還帶有月亮標志，代表它在初冬滿月時被砍下，這樣的木料含水量更小，木材更細膩。木料要存放五年以上才能達到制琴對穩定性的要求。如今于杰更傾向于挑選多樣化的木頭，甚至會走一些極端，他說：“材料是天然的，無法用數值去衡量，只能按照經驗去推敲。我的想法總是不斷變化，當下我覺得‘這個材料我這輩子都不會用’，但過不了幾年又會覺得它是我手上最好的材料。這個過程很有意思，像一道峰回路轉的風景。”

我們一起演繹了一段大提琴與吉他的二重奏，玩樂了一番。

于杰感慨說：“真正的匠心其實很難讓別人了解。”比如提琴的尺寸，體現在把位上的變化可能最多只有一毫米，但其間需要經過非常復雜的精密計算，才能讓琴的各個部位與改變的這一毫米搭配出最完美的比例。就像量體裁衣，如果一個人的胳膊短了一截，好的裁縫不會只是簡單地把袖子改短，而是會將整件衣服一起修改，這樣穿上身才會協調。

除了制琴師，沒有多少人能懂得一件手工樂器要花費多少力氣。當然，真正的制琴師對此也并不在意，他只希望能對自己負責。“別人是否看得到、能不能理解對我不重要，我自己想做的事完成了才是最重要的。”于杰說。

（摘自《中國國家旅游》2017年第1期圖/花瓣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