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高度

江西鉛山縣永平鎮中心小學/黃書法

時間的高度

江西鉛山縣永平鎮中心小學/黃書法

羅智斌/圖

落葉的黃昏

當秋天已經來臨，樹木裸露它的肉體，落葉滿石階。

這是故鄉的秋天，層林靜美，溪流淙淙。

暮色中，一行秋雁，把我僅有的憂傷送往秋天的高處。

我靜靜地佇立在深秋的岔口，等你從遠方打馬歸來，而你卻整個季節沒有消息。

斜門倚窗，落日的蘆葦。繁華褪盡后的荒涼，一如我埋葬心間隱秘的暗疾。

一個人來到寂寥的樹下，仰望并回想那些緩慢的時光。無邊的落葉紛紛，下在我幽暗的身體里，像一陣沉默的細雨。像一座舊時的宮殿，珍藏著消逝的光陰。太感傷了啊，一個囚禁在時光的人，如一縷走不出視野的光芒，坍塌成時間的高度。

向晚的黃昏，我在秋風中行走。我在暮靄中巡視我的王國。

有鳥鳴自林中滴落，擊中我猝不及防的冥想。山間那座孤獨的小木屋，和我內心一段不曾為人所知的秘密，在這個秋天漸漸顯現。當秋葉從枝頭墜落，它飄零的身世讓我的內心再次漲滿淚水。

秋風中。落日。白了頭的蘆葦。依然在風中蕭瑟。

一條奔赴遠方的河流，是我在紅塵中的詢問？一個人來到寂寞的樹下，懷想并保持沉默。而落葉被流水帶向遠方，仿佛我們一去不復返的童年。

秋菊

天空中嗩吶吹奏起來，秋天就匆忙趕來了。路過轉角的街道，我與幾叢菊花在此刻相遇。在晨光中，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晃。像一束交替上升的火苗，靜靜地燃燒。院門里沒有人，我得以享受這片刻的寧靜的美。一種來自生命的、擠壓的呼喊。

我剛從市場買菜回來，心里正想著昨日的瑣事。

三只母雞在垃圾堆里覓食，它們不知道我此時內心的波瀾。這個小鎮有多少意外的驚喜在等著我。我從這棟樓經過，秋風捎來了遠處的暗香。

我再度想起小時候，村里的鄰居種下十幾畝菊花，到了深秋，田疇間流淌著迷茫的美。白的、黃的、紫的、紅的……宛如一幅斑斕的掛毯，纏繞在我記憶里的根部。

我從故鄉出發，歷經時光的洗禮，如今蹣跚在這條凹凸不平的街道上。一路歡笑，一路坎坷，卻也堅定而無畏地朝前走。

我仰慕菊花的高潔，還有純粹和絢爛。那些柔弱的光芒，像一曲呢喃的挽歌，失蹤在秋陽高照的天空。沒有人注意到我的表情多么憂傷，這個陰騭的秋天，耗盡了我一生所有的淚光。

秋天的菊花，洗盡鉛華，就是寒門里的一位君子。我正在尋找靈魂的真諦，卻被這幾朵眷養的菊花所打擾。

風中起舞的菊花，其實都是我的兄弟。它那怒放的火焰，它那吐露的芬芳，也是我心里喧嘩的秘密。我從這里回去，回歸到我平淡而又平凡的校園生活。這時，這幾叢妖嬈的菊花，是否會為我鼓起熱烈的掌聲？

鄉下好陽光

陽光順著墻面爬上窗戶，這是五月的村莊。我從時間的夢境中醒來，綠色的鳥鳴踏歌而來，流動的曙光推開虛掩的柴扉。

鄉村的早晨，正從繽紛的鮮花上滴落。空氣中彌散著青草的暗香。我掙脫黑暗的夢魘般的糾纏，在霞光里尋找律動的音符。

五月的村莊，這是個萬物瘋長的季節。

殘破的籬笆邊，一只母雞領著它的一群兒女們，啄食滿地的陽光。遠處的田壟閃現著母親勞作的背影。鄉下好陽光，是母親溫暖的手，輕撫我內心漂泊的疼痛。我不知道是否能夠與自己和好如初，純樸的陽光，是一帖療傷的最好的藥方。

當我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是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那條叛逆的河流，洗盡我半生累積的惆悵。

微風摟著陽光，這個村莊是多么親近。一朵陽光有無數個面孔，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個。漂泊是為了尋找，尋找是一種救贖。而故鄉是誕生一個人靈魂的子宮，我們注定逃脫不了它溫柔的注視。

這個村莊的最深處，便是我們的精神家園。埋葬著我們最初的印記。

如今我重返這片故土。只有遠山依舊。一些人降生這個塵世，另一些人轉身離去。跨進時光的另一個門檻。我在這個清晨醒來，我的身上還帶著都市陌生的氣息。鄉下好陽光，引領我在這個潮濕的村莊，向著遠方，向著祖父的舊址朝圣。

遠方的未知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是誰遠離了原初的土地？在異鄉的城市栽種希望。我從這里出發，也在這里守望。我在陌生的都市偽裝自己。今天，我從明媚的早晨蘇醒。鄉下好陽光，讓我像鮮花一樣敞亮，像河流那樣永不止步。從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