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巧
我國唐代全盛時期,京城長安人口上百萬,而同時代的東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堡號稱繁華,人口僅80萬,長安作為當時國際大都市的地位毫無爭議。《唐六典》記載唐王朝曾與300多個國家和地區有交往,而從陸上絲綢之路到大唐的商人占了很大比率,《新唐書》中說:“唐興,(西域諸國)以次修貢,蓋百余,皆冒萬里而至。”
來自絲綢之路的商人在長安開了很多商鋪,從中亞運來的金銀器具和玉石制作的器皿成了宮廷和朝廷貴族的喜愛之物,他們不惜花絕大價錢購買,上行下效,乃至于民間富人也對西域貨很熱衷,市場一大,更加刺激了西域商人到富庶的大唐來賺取高額利潤的熱情。在唐代鼎盛的開元年間,在長安定居的外國人(實際上多數都是商人)有突厥人、回鶻人、吐火羅人、粟特人、阿拉伯人、波斯人等,此外,流動外商更是無法統計,當時政府為了有效管理這些外商,專設了一個政府機構叫做“薩寶府”——其字面意思是“商隊首領”,系外來語的英譯——可見,當時長安的外商之多。
唐朝大詩人李白有首描寫當時長安市面的詩:“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說的是一富二代先是逛了奢侈品市場,逛膩了后,又去了有異國情調的胡姬酒店喝酒劃拳、尋歡取樂,這兩處在當時都是外商做生意的地方,是富貴公子常去之處。
眾多史料顯示,在大唐諸多西域外商中,波斯商人的影響力不小,長安城開有波斯邸、波斯酒店、波斯金店等,波斯商人也遍布長安、洛陽、廣州、揚州等地。根據阿拉伯歷史記載,龐勛作亂時,“在廣州做生意的波斯、阿拉伯等外國人被殺死者有12萬—20萬人之眾”(錢穆講授《中國經濟史》),由此來看,當時波斯商人,還有阿拉伯商人在唐帝國的人數是相當多的。
而且波斯商人與華夏民族也有了融合,他們長期定居唐帝國,甚至娶了中國妻子。最著名的如晚唐詩人李珣和他的妹妹李舜弦就是販賣香藥的波斯商人的后代。
其實,從絲綢之路走向大唐的外商中,粟特商人的勢力也是相當之強。
據學者考證,從公元前2世紀到唐朝末期(約公元10世紀),“粟特商人在絲綢之路貿易中占支配地位。”粟特人的家鄉馬拉坎達,即現在的撒馬爾罕(今屬烏茲別克斯坦),位于絲綢之路的西北方。公元前327年,粟特人被亞歷山大的軍隊攻打之后,從此軍事力量再也沒有得到恢復,但是,他們很快以商人的身份在中亞聞名遐邇,活躍于絲綢之路,并且走向了繁盛的大唐。我國古代和田人稱呼這些粟特商人為“蘇利”,久而久之,他們把所有的商人都稱為“蘇利”,可見當時粟特商人的影響確實大。
粟特人的長相是“瘦長臉、高鼻梁、深眼窩和長著濃密胡須”。
唐朝僧人玄奘在公元7世紀到達粟特人的都城馬拉坎達時,發現,他們居住得十分狹窄,但是,市場上的商品琳瑯滿目“異方寶貨,多聚此國”。粟特人的小孩在5歲起就讀書寫字,學做生意,到了12歲就被送到鄰近的國家做生意。據說,葡萄和苜蓿就是粟特人輸入到中國的,他們還將西方的奢侈品,如波斯薩珊王朝的銀器和玻璃器皿、波羅的海地區的琥珀、地中海的珊瑚、羅馬的紫色羊毛布等運進中國銷售,再將中國的絲綢運銷至中亞地區,乃至于羅馬,粟特商人還以善于鑒寶著稱,他們還仿制中國銅錢,使用中國紙張。
在7世紀時,很多粟特商人在中國經商,并且取了中國名字,據說當時的很多粟特人改姓“安”。8世紀中期,粟特人在我國敦煌附近站穩了腳跟,因其擅長做生意而積聚了大量財富,成為當地很有影響力的群體。
唐代的涼州和洛陽,有粟特人建的瑣羅亞斯德教寺廟。在敦煌佛寺藏經洞和吐魯番的摩尼教經書中就有粟特語的,據考證大部分成書的時間可能在公元8世紀或9世紀的唐朝。
還有西方史料考證,唐玄宗的楊貴妃不僅青睞中亞地區的時尚,而且還鐘情于中亞地區的男子,其證據之一,就是她對肥碩的安祿山的垂青(據記載,安祿山體重300多斤)。這倆人茍且之“好”在歷史上留下了一筆,并且還或多或少左右了歷史的走向。而這個安祿山就是絲綢之路上有名的粟特商人的后代。
安祿山的祖先是絲綢之路上的西域之人是沒有疑問的。據《新唐書》介紹:“安祿山,營州柳城胡也,本姓康。”由此深究,西域之人姓康的,幾乎都是來自當時西域“昭武九姓”。 而昭武九姓是中國南北朝、隋、唐時期對從中亞阿姆河與錫爾河一帶操中古東伊朗語的古老民族人來到中原或其后裔10多個小國的的泛稱。他們善商賈,和中國通商很早,唐代在中國的外商,以昭武九姓人最多,其中又以康國人、石國人為主。而安祿山“本姓康”。
再說安祿山的媽媽阿史德,在絲綢之路沿線商路上以行巫術為職業,接觸的來往商人當不可計數,她也弄不清到底是跟哪一位匆匆過客是孩子的親身父親,于是就自己編了個神話,說是她祈禱“軋犖山”感動了山神,讓他懷孕了,這個孩子后來輾轉改名為“安祿山”。
安祿山雖然算是位武人,但他身上的商業色彩卻很濃:首先,他的祖先是善于經商的粟特人;其次,從其出生地來看,他的“隱形爸爸”是商人身份的可能性很大;再者,安祿山“通六蕃語”,干的第一份工作是“互市郎”,即外商與唐朝人做生意的中間介紹人,實際上也可算是商人;更重要的是,安祿山的做大做“強”,得到“外商”朋友們的鼎立支持和巨額資金,史上說“(安祿山)潛遣賈胡行諸道,歲輸財百萬”。可見,歷史上的安祿山與西域胡商關系密切。
同時,在我國詩歌史上占有絕高地位的“詩仙”李白,雖然對于他的出生地還有碎葉城(今吉爾吉斯斯坦境內)和綿州昌隆縣(今四川江油縣)之爭,但是其祖先來自絲綢之路的中亞地區則無疑。
總之,唐朝時,粟特商人、波斯商人、阿拉伯商人等西域外商來華做生意,為自身賺取財富的同時,也將中國的絲綢、陶瓷、茶葉等特產購銷到了中亞,以至于更遠的歐洲,對唐朝經濟發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同時也促進了中亞文化和唐朝文化的交流。并且,在“開元盛時,稅西域商胡以供四鎮,出北道者納賦輪臺”,即唐朝政府在絲綢之路上收商業稅作為駐軍的軍費,以此鞏固邊防。
從陸上絲綢之路走來的西域“外商”在民間也赫赫有名,如《太平廣記》等唐人小說中也多有體現,歷來為世人所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