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的風

米程

之前，我更相信緣分。我以為，不期而遇是一場很美妙的緣分。

超市里，一次兩次擦肩撞見，沒什么印象。可第三次，視覺沖擊猛烈了點。走進超市，一抬頭，視線交織。我一怔，然后故作鎮定地移開。一句話沒說，甚至一臉呆滯，但感覺他就記得你。而我真的記起他。

……

后來，偶爾也能碰見幾次。

但我想通了。學校就那么大，時間點就那幾個，怎么可能不巧呢？

[001]

好吧，有閑情念叨這些，純粹是因剛剛吞了一盒炒粉。之后，喉嚨有點疼，我就順手抄起桌子上的梨，洗了再啃。舍友說，梨潤喉。

現在肚子有點撐。

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在以看得見的速度行走著。

黃昏時，我們吃完蒸腸粉，在洗手臺感嘆了一句，這個星期都干了什么呀？然后微微嘲笑了一下自己。

中午和舍友早早地去飯堂吃飯。吃完后，舍友依慣例買酸奶。拐進超市前，不小心暼見了他。穿著淺棕色外套，搭配休閑褲，在超市外邊打電話。陽光特別的溫和，是那種，即使你處于塵土飛揚，也還能讓你如沐浴于清新花海的溫和。

買了一個菠蘿包，付完款出來，懵懵懂懂中，與打完電話的他擦肩而過。夾克外套質地很好的樣子，等我意識到位，輕輕轉頭。他已走向超市……

這個星期，只有16節課。每天早上都不需早起。

大多數時候，我不屑于精確地回憶總結這些瑣碎，在我的意識里，全都是一個大概的輪廓。它不影響我的schedule就好。或許正是這趕不上飯堂早餐的作息讓我一次又一次與他在超市相遇。

偶爾幾次，還幻想著，以后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一起吃飯，一起走路，一起看電影。想想都覺得太美好，美好到沒可能。

可就算沒可能，早餐還是得吃是吧。換了睡衣，隨便弄弄頭發，套上棉拖就出門了。這種表面上丟掉牽掛，灑灑脫脫的樣子竟神奇地帶來滿身的輕松。愉悅的步伐可以看出我心情還不錯。

只是，意料之外，邋遢的樣子再一次被他撞見了！Oh my god！不就買個早餐嗎？抬頭的那一個目光，眼神交織的剎那，我蒙蒙地趕緊拐了個彎，繞到面包區。我知道那一刻，我依舊是謎之淡定臉，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緒。這種感覺真不好，像考一場重要的試，像打一場護城之戰，心跳得無比快，那幾秒除了緊張就是緊張。期待內心跳動的波瀾被破解，卻又默默地縮回去當個隱身人。

之前，舍友曾問我，想不想在這個年紀談一場戀愛？

我當時的回答是，不太想。

她很詫異。我說，可能更貪戀一個人的自由自在吧。

所以，現在是怎么了？抽風了吧。照照鏡子就知道什么是有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

[002]

日子一天又一天流轉，逛超市的愛好依舊不厭。

在面包架前徘徊了幾回，拿起了新品。還不想那么快回去，便在每排零食前走馬觀花。無意間瞥到收銀臺，心一緊，他怎么在那里？

該不該去結賬，現在去還是等等？

管他三七二十一，所剩不多的理性催促我不要像只無頭蒼蠅般瞎轉，徑直走向收銀臺。

前邊還有一位年邁的奶奶在結算購物車。他認真而恭謹地教那位奶奶刷一卡通，我光明正大地看了他一眼，動作盡量平常得像一般人都會好奇地望望那樣。

我屏住呼吸。他的手指纖長有力，小心地接過我的東西，紳士而有禮。那一刻，多期待我們之間有故事。

“積分卡號？”

“0095。”

“0095？”

“是。”

他簡單的確定都讓自己內心那片草原輕輕地刮起了風，嘩啦嘩啦地盛開一朵朵花。

“你的積分很多了，有空可以攜帶卡過來換購。”

“那……有哪些商品支持換購？”作為一個生活在這個學校兩年，以及常常在這個超市購物的學生，具體換購情況我當然了然于心。

我只是刻意為了多和他說一句話。

“你看，這一排都是。”他指了指背后滿滿當當一墻的商品。

我探頭望了望，微笑著說，好，謝謝。

不敢破壞作為陌生人之間的友好，不敢奢望他的哪怕一點關注和喜愛。這是我保護一份感情的無比笨拙的方式。

不過這樣真不好啊，我再也不敢隨心所欲地去超市買那些膨化零食。心緒高低起伏，像坐在顛簸的自行車后座，激動有時，低沉有時。可能去超市去得很勤快，也可能一個星期都很難閃過一個身影。

是不是對我來說，喜歡一個人，從來就不是占有他。我依然過著我淡如水的生活，上課放學吃飯。停頓又繼續前行，一步一步。

一直到某天，8點多，醒來。清冽的陽光透過窗戶，門縫，徑直跑進來，在我的被子上撒潑打滾。似乎，一切重新涂上一層暖橙明亮的色彩。

也拾起了另一個愛好，我一直夢想給喜歡的人拉琴。好幾個晚上都冒著小冷風來回。時間把握不準，有時候腳步緊湊，有時候一步恨不得走得如小烏龜。車站等車時，一輛又一輛車疾馳，我耐著性子低下頭查找資料打發時間。

“Hey！”

我抬起頭，一個面容模糊的男子，騎著摩托車在我反應的幾秒內遠離了我，卻也戲謔地回頭望了望我。

“神經病啊！”我無奈地在心里面喊了一下。

眼睛隨時注意著那輛車，生怕那個人過來調戲我。要是他過來，我就跑到對面的小飯館。還好那個人走了，真是莫名其妙。一股窩火悄悄燃了會兒，然后自動熄滅。

氣溫7℃，我沒有繼續看手機，只是抱緊了手中的包。這時一輛白色小轎車停在了前面，也著實嚇了我一跳。事后想了想，這是公交站臺，停車也很合理。

我向前移動了幾步，要是出來的是壞人，我就跑。

然而，我多慮了。

看不清車里的人，只見那人在車里磨蹭了幾秒后，才打開了車門。

[003]

單純為了摸清敵情，我看向了從車里出來的人，一身簡單的運動裝。

心跳一滯。

是他嗎？是吧。

不是我故意地盯著他看，只是想看清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他。他回過頭看我，竟笑著跟我打招呼：“嗨，0095。”

瞬間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這么晚了，去哪里啊？”

“練琴。”

“這樣，注意安全。”

“好。”

冬至又至，今天之后，白天會越來越長。他轉身走了，我也沒有回頭，收起手機望向前方的車流，等著延遲的公交車。原來，他還記得我。夜晚，像是換了裝，不再是行走道路間的地獄使者，反倒成了散發著魅惑氣息的鬼怪。

腦海一直蕩漾著他的笑容，幾秒前看向他時他給我的帥氣又開心的笑。好迷人的笑，太久沒收到這樣的笑容了。一學期都快過去了吧。

如果是在小說里……我就給我們一個故事了。

頭頂的樹葉在大風中猛烈地搖擺。想了很久很久，相對緣分，我更青睞有意為之，更偏信彼此重合的日程表。如果我不敢踏出那一步主動去追求，那我選擇避而不見。

是啊，戒掉那個時間點去超市，降低去超市的頻率。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