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文婷
任弼時在莫斯科的兩年
★茅文婷

1938年,任弼時在莫斯科
1938年3月5日清晨,天空飄著小雪,春天還未真正到來。一輛卡車從延安南門駛出,任弼時化名陳林,坐在駕駛室里,思緒萬千。這輛車行進的方向是西安,他將在那里轉道蘭州、新疆,最終到達蘇聯。
此時,太原、上海、南京相繼失守,日本侵略軍正在準備向西安和武漢進攻。在這急需總結經驗,部署未來行動計劃的關鍵時刻,中國共產黨內部卻出現了意見分歧。幾個月前,由莫斯科抵達延安的王明,以傳達共產國際和斯大林的“新政策”為由,對中央的重大決策頗多指責,并在武漢另搞一套,儼然以中共最高領導人自居。這不僅影響了一些干部對原本正確的抗戰基本方針的認識,而且嚴重危害了黨內團結。任弼時赴蘇,就是向共產國際交涉“軍事、政治、經濟、技術人才”等問題,說明中國的實際情況,爭取共產國際對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黨中央的路線方針政策的支持。
要圓滿完成任務并不容易。王明是以共產國際執行委員、主席團委員、書記處書記的身份回國的,行前還受到斯大林的召見。而共產國際和斯大林也的確作出過一些不符合中國國情的判斷。用怎樣的方式才能處理好其間的微妙關系,將國內情況講清、講好,并讓共產國際易于理解、容易接受?這是一個考驗。
赴蘇的任弼時覺得重任在肩,延安的中共中央卻對這位使者很有信心。任弼時1921年即赴俄成為莫斯科東方大學的第一批學員,熟悉蘇共理論,他俄語流利,與共產國際的歷史淵源比王明還早幾年;任弼時經歷了大革命、秋收起義、長征等各種重大考驗,對毛澤東領導的符合中國實際的革命道路有較為完整的認識;任弼時此前擔任八路軍政治部主任和軍委總政治部主任,一直在山西前線參加抗日戰爭的領導工作,對中共抗戰的具體情況非常了解;任弼時擅長組織、宣傳工作,解釋、說服能力十分出色。中央相信,任弼時正是這次任務的最佳人選。
延安等待著來自遠方的捷報。
1938年3月底,任弼時到達莫斯科,住在共產國際宿舍柳克斯公寓。他不顧舟車勞頓,很快投入工作。
任弼時首先與之前在蘇聯治病并接替王明擔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的王稼祥進行了長談。王稼祥是一名作風正派、革命經驗豐富的軍人,他介紹了中共代表團的相關工作,任弼時也談了近一年來國內的情況及王明回國后提出的主張。雙方通過坦誠交換意見,在支持毛澤東等提出的路線方針政策上取得了一致。
那么,如何向共產國際匯報?任弼時精心準備了一份題為《中國抗日戰爭的形勢與中國共產黨的工作和任務》的書面報告大綱,并于4月14日代表中共中央遞交給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5月17日,他又在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會議上,對這份書面報告大綱進行了口頭補充說明。
任弼時心里清楚,毛澤東與王明的意見分歧主要有二:在統一戰線中,是要堅持獨立自主還是不要或減弱獨立自主?是以山地游擊戰為主還是以運動戰為主?毛澤東堅持前者,王明卻認為對獨立自主的強調會影響統一戰線的建立,提出“共同負責,共同領導”,并將勝利的希望寄托于正規戰。任弼時認可毛澤東的觀點,但他沒有在書面報告大綱和口頭說明中明確提出,更沒有向共產國際“狀告”王明,而是宕開一筆,從中國抗日戰爭的形勢、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現狀、八路軍和共產黨在抗日戰爭中發揮的作用等方面,有理有據地說明了中共持久抗戰的決心、鞏固和擴大中國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努力、根據地軍民為爭取抗戰勝利作出的重要貢獻。
談到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時,為了顧及共產國際的立場,任弼時在書面報告中匯報了1937年12月9日至14日的政治局會議對“王明同志等帶回季米特洛夫同志關于鞏固發展中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指示”進行了“更詳細的討論”,肯定了其中的積極內容,并沒有提毛澤東不同意王明的觀點、會議未形成決議的情況。在口頭匯報中,他詳細列舉了國民黨破壞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制造磨擦的事實:誣以漢奸名義拘捕共產黨員;造謠八路軍;搗毀《新華日報》;限制共產黨員活動;在接受中共合作建議的決議中有“根絕赤禍”的字樣。他還引用國民黨廬山軍官訓練班政治教材中“國民黨有十分力量,在抗戰中將要消耗五分,只余五分;共產黨已有五分力量,要使它在抗戰中消耗三分,只余二分。將來蘇聯再幫助共產黨一分力量,共產黨也只有三分力量”的說法,形象地說明了國民黨對共產黨仇視、防范乃至欲消滅的態度。

1940年,任弼時回國前到莫斯科國際兒童院看望將留在蘇聯的女兒任遠芳
提及軍隊戰法時,任弼時采用“運動戰游擊戰的作戰方針”的模糊說法,但花費了大量力氣論證游擊戰的重要性。他說,游擊戰是“在血的教訓中”獲得的“進步”,“游擊戰爭在抗日戰爭中有其特殊重大的作用與意義”“將成為最后戰勝敵人的一個重要力量”“晉察冀邊區,已經由游擊隊編成了幾個獨立師,每師有五六千人”。他指出,正是因為八路軍采取了靈活的戰術,所以敵軍在山西被八路軍打死打傷近3萬人,而八路軍傷亡只有敵人傷亡數三分之一。他引用了繳獲到的日本軍官日記的描述:“見到八路軍就頭痛,他來了你不知道,你去打他,又打不到。”
在匯報中,書面提綱和口頭補充報告側重不同。前者簡練明晰,觀點相對中規中矩;后者生動具體,態度傾向性更明顯。在口頭報告中,任弼時只淡淡地講:有些村子的群眾自動規定,別的軍隊到了,村長敲三下警鐘,全村人民便躲到山上;但八路軍到時,便敲一下警鐘,大家在家里燒茶水歡迎,事例簡單卻引人深思。再如,對蔣介石不給八路軍補充新兵、武器,不增加軍費的情況,任弼時說:中共自己擴大來的新兵,冬季沒有棉衣,還是徒手或拿手榴彈參加戰斗;士兵和干部每月零用錢與伙食費均不超過5元,而且常因經費困難少發或不發。而其他軍隊干部薪水在百元、千元。數據直觀且能說明問題。
任弼時的報告,樸實而大氣,堅持以理服人,處理敏感問題時有技巧,論述具體問題時很形象,給共產國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實事求是地展現出一個堅持抗戰、奮發有為、能夠克服困難的共產黨和軍隊形象。這樣的黨和軍隊,與搖擺不定,始終不忘內戰的國民黨形成了鮮明對比,必將獲得對統一戰線與民族解放戰爭的領導權。
討論任弼時的報告時,王稼祥也發了言。他補充說明了國共第二次合作與第一次合作的不同點,并說明國共兩黨現在都有武裝。
6月11日,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認真討論后,在《關于中共代表報告的決議案》中明確指出:“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在聽了關于中國共產黨的活動的報告以后,認為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路線是正確的。”
《決議案》還就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和游擊戰問題作了具體表態:“共產黨的鞏固,它的獨立性及它的統一,正是繼續向前發展民族統一戰線和繼續同日寇作勝利的斗爭的基本保證。”“共產黨員應該運用自己的經驗和自己的一切能力,去在日本軍隊后方繼續開展游擊運動,要以光榮的八路軍在山西的活動區域為模范,去幫助建立許多游擊運動的根據地。”這就從政治上肯定和支持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
隨后,王稼祥準備啟程回國,任弼時接替他擔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王稼祥臨行前,共產國際領導季米特洛夫對他們二人說:“告訴大家,應該支持毛澤東同志為中共領導人,他是在實際斗爭中鍛煉出來的。其他人如王明,不要再去競爭當領導人了。”
在共產國際最新指示精神下,中共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召開,不點名地批評了王明的右傾投降主義錯誤,肯定了毛澤東在全黨的重要地位,再次強調中國共產黨必須獨立自主地領導人民進行抗日戰爭,從而統一了全黨的思想和步調。
關于六屆六中全會的重要意義,毛澤東后來在七大上將其與遵義會議相提并論。確實如此,如果關于抗戰的基本方針政策和黨內團結事宜在這次會議上沒有得到解決,中共將很難承擔起領導抗戰的艱巨任務。而沒有任弼時的努力和共產國際的支持,六屆六中全會的順利成功也可能難以保證。這是任弼時為黨和人民立下的重要功勛。
毛澤東曾指出:“在帝國主義存在的時代,任何國家的真正的人民革命,如果沒有國際革命力量在各種不同方式上的援助,要取得自己的勝利是不可能的。” 中共堅持自力更生,但中國抗戰也需要來自國際的支持和幫助。任弼時到莫斯科不久,就向季米特洛夫提出了給八路軍以蘇聯援助的問題。季米特洛夫表示理解:“共產國際從它的外匯中撥出30萬美元送給中國共產黨。”所以王稼祥回國時,帶回的不僅僅有最新精神,還有援助物資。
然而,對于飽受戰爭摧殘的中國大地和缺少衣物食品彈藥、艱苦戰斗在一線的八路軍戰士來說,僅僅30萬美元實在是杯水車薪。共產國際也承認:對中國的國際援助“還沒有被充分的組織起來。它的規模遠不能適應現有的群眾對于中華民族的廣大同情”。同情和援助首先源于對中國抗戰真實情況的了解。然而由于國民黨對中共的丑化、封鎖及通訊不便等原因,不少兄弟黨和蘇聯人民對中共艱苦抗戰的實際情況和一些口號方針都不太了解。他們曾經問中國同志:“你們提出‘又斗爭又團結’,既要斗爭,還怎么能搞好團結呢?還提出‘從斗爭中求團結’,這就更讓人難以理解了。”
任弼時到莫斯科之后,迅速展開對八路軍和中國抗戰的宣傳。從1938年4月起,《共產國際》《真理報》等有影響力的報紙刊物,紛紛發表《新中國文化生活的中心——延安》《中國八路軍》《八路軍抗戰六個月的經驗和教訓》《山西的保衛者》《英勇的人民》《奮飛的中國人》等專文,報道了延安、八路軍、新四軍的消息,刊登了毛澤東和朱德的合影。其中,《山西抗戰的回憶》《中國關于持久戰的口號意味著什么》《民族解放斗爭中的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的衛國戰爭》就是出自任弼時之手。任弼時還組織力量將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的文章譯成外文,在兄弟黨中分發。這些報道和文章生動地再現了中國抗戰實景,深入淺出地介紹了中共的方針政策。
1938年9月初,任弼時參加共產國際主席團會議,宣讀《中國共產黨代表團之聲明》:“在最近的時期中,中國民族,還須要以英勇的努力克服極大的困難。”隨后,共產國際執委會明確號召“國際工人運動以及一切民主與和平的力量”“用一切方法,加緊國際的援華運動”“從政治上、道義上以及物質上給中國以援助”。
任弼時的宣傳和共產國際的號召引起了各國兄弟黨、左派和蘇聯人民對中國抗戰的熱烈關注。一時間,邀請中國同志的報告、演講、會晤紛至沓來。中國同志以親身經歷講述的中國革命故事,“得到兄弟黨和蘇聯群眾的熱烈歡迎”。捷克、西班牙、德國、芬蘭、意大利、法國等各國的共產黨代表都與中共建立了廣泛聯系。
除了在兄弟黨中宣傳,任弼時還通過各種途徑,向共產國際爭取援助。比如,共產國際內有一個分析中國抗戰的“中國問題研究小組”,由中蘇同志共同參加,任弼時是成員之一。他利用會議發言的機會指出,中國抗戰的困難主要在于:財政問題、武器裝備和由于海路阻斷而難以與外部取得聯系。前兩條涉及需要援助的內容,第三條則是使海外援助到達中國的途徑。后來,共產國際執委會干部部高級顧問莫爾德維諾夫在中國問題小組給季米特洛夫的書面報告中,將“給予中共以相當大的資金支持”作為“怎樣防止投降危險和加強中國對日本侵略的抵抗”的重要內容,并強調“必須找到加強和完全武裝八路軍的途徑”,“要爭取使八路軍組成人員武裝到100%”,“必須盡快找到為八路軍購買糧食提供緊急資金援助的可能性,還必須幫助八路軍有效地組織彈藥生產”。
此外,任弼時還多次致信季米特洛夫商談援助問題。1939年9月8日,任弼時向季米特洛夫建議“在烏魯木齊和蘭州為中國軍隊的傷病戰士組建紅十字會醫院,并組織像樣的救護車和飛機運輸”。10月3日,他又和赴蘇治療臂傷的周恩來一起,向季米特洛夫提出為八路軍培養軍事技術干部的學校“解決一些必要的軍事技術裝備和教員”,或把其中的一部分優秀學生送到莫斯科或阿拉木圖學習,等等。
很快,一個援助中國抗戰的熱潮到來了。
翻閱塵封的共產國際檔案我們能看到,在這一時期中蘇往來的電報中,較為廣泛地涉及了蘇聯對中共的各種援助。有的由蘇聯運到哈密、蘭州,有的寄往西安,再由中共派人接收。從印刷需要的新聞紙等文化用品,到治療八路軍傷病、應對自然災害的藥品及醫療援助,再到軍用物資、專家及各種用途的經費都有。
兄弟黨派和各國群眾也通過舉行反對日本侵華集會、示威游行,抵制日貨,遲滯日軍物資運輸,派遣醫療隊、新聞記者和有聲望的代表來中國,發動募捐等方式,積極援助中國抗日。加拿大的白求恩、美國的馬海德、奧地利的羅生特、印度的柯棣華等國際主義戰士就是因此而相繼來到中國戰場的。
這些援助不僅解了中共的燃眉之急,而且從各方面聲援了中國革命。中共中央在表示誠摯謝意的同時指出,這些物資“寄來的正是時候”。
“來的正是時候”的物資,卻來得不容易。根據1937年8月簽訂的《中蘇互不侵犯條約》,蘇聯主要援助對象是“中華民國國民政府”,即蔣介石的國民黨政府。“陜甘寧邊區政府”當時是作為國民政府轄下的特區運行的。季米特洛夫曾表示:“在現在的形勢下由蘇聯單獨援助武器給八路軍是真正幫忙,還是幫了倒忙呢?”言外之意是擔心蘇聯援助會使中國國內局勢發生變化。在這樣的背景下,任弼時為中共爭取到的援助就更顯珍貴了。

1940年,任弼時與周恩來等一起回到國內后,延安各界舉行歡迎大會。大會主席臺左起:蔡暢、任弼時、周恩來、毛澤東、李富春
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莫斯科,雖然沒有今天繁華,但交通已相當發達,人員物資往來頻繁,信息流通很是迅捷。任弼時把這里當作了解世界政治風云的前哨陣地,秘密將各類資訊送往幾千公里之外的延安,為中共中央提供決策參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要把信息安全送往延安,秘密交通渠道必不可少。共產國際同中共的電訊聯系線路原本有兩條:一是從海參崴到上海,一是從赤塔到哈爾濱。然而,1932年日軍占領了哈爾濱,1934年上海地下黨遭到嚴重破壞,電訊聯絡基本中斷。早在湘贛蘇區就有電訊與情報工作經驗的任弼時到達莫斯科后,建立了共產國際同中共中央的電臺聯絡,并進一步完善了烏魯木齊到延安的交通線。
找到“回家”的路,剩下的就是對信息的挑選、整理和組織翻譯。這類工作任弼時大多親自經手。1939年六七月間,“中國問題研究小組”就英法美姑息縱容日本侵略中國的“東方慕尼黑”問題進行討論。有的同志認為,“英國的投降政策是傾向于媾和的原因之一”,但他們也不希望中國投降,“如果中國像以前一樣繼續抗戰,那么英國和美國就不會改變自己的政策”。還有的同志認為,從英國在中國的巨大利益看,“英國既不希望中國失敗,也不希望日本帝國主義被消滅”“完全意義上的慕尼黑,在中國是不可能出現的”。任弼時認為:英國有向日本讓步的可能,而這種可能“對我們來說將是危險的”,因為“英國人的投降可能對蔣介石產生影響”,我們“要幫助國民黨和國民政府組織力量進行抗戰,并讓蔣介石意識到,即使英國、法國和美國停止對中國的援助,中國自己還是能夠將這場自衛戰爭進行到底的”。
這些討論意見送達延安后,中央認為很有益處,很快作出了反映。7月29日,中共中央書記處發出《中央關于反對東方慕尼黑陰謀的指示》:“根據各方材料(參考三十號軍政通訊),證明英日談判英國對日已有了重大的原則讓步。這種讓步造成東方慕尼黑的可能嚴重局勢。”我黨必須“在輿論、行動上,表示:全國人民對于英國張伯倫妥協派向日投降、犧牲中國利益的嚴重抗議,反對任何形式的東方慕尼黑”。據時任任弼時秘書的師哲回憶,毛澤東對這種研究模式評價很高,希望等他們回到延安以后,也成立一個類似的研究組。
“東方慕尼黑”討論后不久,國際局勢更加波詭云譎。英法的妥協退讓并不能滿足德意日法西斯的野心。蘇聯為保自身安全,和德國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然而,條約簽訂后僅一周,德軍就進攻其鄰國波蘭。9月3日,英法對德宣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
國際輿論界包括一些共產國際的工作人員都對《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很不理解。任弼時立即把情況報告中共中央。毛澤東在一個月內接連發表《關于國際新形勢對〈新華日報〉記者的談話》《蘇聯利益和人類利益的一致》兩篇文章,闡述了蘇聯簽訂互不侵犯條約擊破了英美法推動德國進攻蘇聯、自己“坐山觀虎斗”的陰謀;打破了德意日反共集團對于蘇聯的包圍;在東方大大地打擊了日本,援助了中國等多方面的政治意義,批駁了戰爭爆發是蘇聯“同德國訂立互不侵犯條約所促成”的錯誤觀點,告誡人們不要上英美法的陰謀家、中國的投降派借機煽動反蘇的當。任弼時立即將這兩篇文章翻譯成俄文,分發給兄弟黨駐共產國際的代表,并發表在《共產國際》雜志上,澄清了一度出現的混亂思想。
除了時政動態,任弼時還組織翻譯校訂了蘇聯領導人斯大林、曼努伊爾斯基、莫洛托夫等人的報告,聯共(布)第十八次代表大會的決議和《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等,并很快送達中共中央。
既有深厚俄文功底,又是黨內理論家的任弼時,對譯文要求很高。《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譯出初稿后,他立即組織在莫斯科的中國同志試讀,并聽取意見認真修改。一次,有同志問:譯稿中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當作“鞋子擱在草席底下”是什么意思?其實,這是蘇聯諺語的直譯,蘇聯讀者覺得生動幽默,但中國讀者卻不能理解。任弼時把中文和俄文反復讀了好幾遍,又琢磨了一下說:這就是中文的“束之高閣”嘛。大家才恍然大悟。這句話后來就意譯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不是教條,而是行動的指南。”同志們反映:“由于翻譯的水平很高,我們讀起來不感到很吃力。”
《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給國內寄出后,任弼時專門致電給中共中央,仔細詢問數量是否缺少,發行如何,采取了哪些學習措施,大家有什么評論等。一個月后,中共中央回電表示,書銷售得很快,已經成為延安所有學校的必修科目,大家還專門成立了學習委員會,“對于蘇聯版譯本很滿意”。
收到回電后,任弼時感到很安慰,毛澤東也對任弼時的工作給予了很高評價。
在蘇聯期間,任弼時還做了一些其他工作,比如將國內派往蘇聯養病的蔡暢、張子意、賀子珍、劉亞樓、方志純等組織起來,為他們制定教學方針和教學大綱,讓他們一邊治病、休養,一邊學習;幫助因為堅持正確路線而遭到王明打擊的原中共綏遠省委組織部部長吉合、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陳郁等昭雪平反,安排工作等。
1940年2月24日,任弼時和赴蘇治傷的周恩來攜夫人一起參加了季米特洛夫舉行的送別家宴。惜字如金的季米特洛夫,在日記中鄭重寫下“周恩來夫婦和任弼時夫婦來我家”,這是他當天日記的全部內容。第二天,周恩來、任弼時離開莫斯科回國。對任弼時來說,這是他除了少年留學外,在蘇聯時間最長的一次,整整兩年。這兩年里,他出色地完成了中央交給的各項任務,并在世界舞臺上展現了一名優秀中共黨員的形象。任弼時是我黨派出的最后一任駐共產國際代表。1943年5月,共產國際解散,但那些在莫斯科發生過的故事,不會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