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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無力的城市返鄉者
——讀《故鄉信札》
□ 文·圖 / 龍成鵬

這幾年春節,除各種年貨照舊流行,有種專寫返鄉的文體也開始流行。這些還鄉紀聞,像一面鏡子,既照出鄉村的變化,也照出返鄉的城里人情感的復雜。更值一提的是,這種現象引起大眾的注意,這說明,還鄉已經是今日中國的社會命題,早超出了文學的范疇——文學史上,還鄉自古常有。
還鄉紀聞,大小的文章書籍無數,今選取一例詳加說明。所選的這本,叫《故鄉信札》,寫于2000年,距今17年。作者潘年英,貴州天柱縣侗族,人類學者。1963年出生,上世紀80年代初,考入大學,后就職于高校。
潘年英的家在天柱縣的一個村子,坐車從貴陽出發要兩天才到,有一段路得步行,出入不易。2000年1月,其妹妹出嫁,他作為家中長子返鄉參加婚禮。《故鄉信札》用書信的方式(給作者妻子的信),親密地交談,把故鄉的過去、現在娓娓道來。
17年過去,這本書,比出版當初更顯出價值。2000年,世紀之交,貴州侗族的山寨已然不再平靜。它正在變化,這種變化有的延續至今,有些或許變好了,有些則繼續變壞。人類學者潘年英敏銳的觀察、悲憫的情懷,為我們揭開了鄉村的真相。這個真相,是對懷舊者的一個提醒。我們懷念二十年前的鄉村,而那時的人們(如潘年英)又懷念二十年前的鄉村。如盲人摸象,鄉村的變遷,難以掌握全貌。所以,要讀今人所寫的今天,也要讀昨天。
《故鄉信札》寫于2000年,所記的鄉村,正在發生一個重大變化:城市文明涌入,打工潮初起,一代年輕人受此影響。
這個議題,在今天的重要性不必贅言。我們且看潘年英在當時是如何感受的。
生于1963年的潘年英,是長子,有兩個兄弟,三個妹妹。這次出嫁的妹妹,是最小一位,年齡20歲左右。到2000年止,這家6兄妹,都有城市生活、工作的經歷。
潘年英因讀書而進城,在他看來,他是盤江村的第三代離開鄉村者。
第一代和第二代,分別通過參軍和參加革命。代表人物分別是:作者的大伯父,文人,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跟隨著名的北伐名將王天培;作者的大舅、二舅,五六十年代參加行政工作,現清貧地退回縣城和鄉村。
其兩個兄弟在廣東打工未歸,兩個妹妹在貴陽工作過,后返鄉出嫁,婚后,有一位因為生活所迫,再度出門打工。最小的妹妹,小時候備受寵愛,在城市生活過,但不久前突然去了廣東,在廣東又很快選擇了結婚。結婚的對象是同鄉。因打工而進城者,被潘年英總結為盤江村的第四代,也是最新的一代。
對這四代人的離鄉,潘年英的評論是充滿悲觀的。這是讀《故鄉信札》最不容忽略的地方之一。悲觀的原因,大體上是認為,這其中有一種命運,無論什么方式,都未能完全被城市接納,所以,從妹妹一代身上,他看到自己的過去,從舅舅們身上,他看到自己的未來。
《故鄉信札》把這種未被城市接納的狀況視為城市夢的“破滅”。支撐他做這個判斷的是他的幾個妹妹,以及鄉村其他女性的進城經歷。女孩們懷著美好的愿望投奔城市,但結果是,有的不得不回到鄉村結婚生子,有的留在城市,卻過得并不容易。
夢斷城市,原因何在?潘年英沒有給出有說服力的回答。他分析說,這是她們的“無知”,是接受一種文明“理應付出的代價”。
從她們身上找原因可以概括為兩方面,這兩方面都是“無知”的不同面相。一是因為虛榮,所以經不起城市的誘惑;二是因為單純,難辨真偽,難以在城市立足。
從城市文明的高度去分析這些進城者的悲劇,則牽涉面廣,更難有說服力的分析。不過,順著潘年英的思路,他想說但沒有清楚表達的意思是,鄉村文化遭遇城市文明時,必將敗下陣來。
今天的中國更加明確要推進城市化,而另一方面也提倡鄉村文化的重建。這一語境下,關于城市文明和鄉村的思考還需不斷推進。盡管潘年英并未對時代的癥結做具體分析,但卻描述了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農村進城者的城市化并不順利,很多人要么被迫返鄉,要么被城市邊緣化。

在講述自己的三個妹妹從城市返鄉之后,緊接著潘年英就羅列了一系列鄉村生活的問題。這些問題有的已經發生,而有的才剛剛開始。
這些問題不外兩方面:一是貧困;二是所嫁非人,家庭暴力。這是農村的永恒問題,其重要性自不待言。但《故鄉信札》揭示這樣的問題,以非常嚴肅的方式,發生在黔東南的侗族村寨,一個在旅行手冊上被描述成有著美好寧靜的民族風情的地方。
潘年英列舉了十多年前出嫁的大妹、二妹的經歷。這兩個妹妹都短暫在城市生活過(如在貴陽做過保姆),但無一例外,都在不到18歲的年齡嫁人。而她們自由選擇的男人,在這位兄長兼作者的眼中又是如此不堪。
最不堪的是二妹的丈夫。他是懶漢、賭徒兼技藝不佳的小偷,十年來,“二妹無一天不被那男人打,也無一天不想到要逃跑和自殺”。為了逃避家庭,也為了解決家庭困難,二妹后來去深圳打工,而掙回來的錢,被她的丈夫用來自己揮霍,以致孩子都衣不蔽體。
但潘年英回憶說,當初二妹嫁人時父母反對,而二妹又不聽勸告。他二妹跟他說,“大哥,你莫管我,反正我已經是人家的人了……”
歷史學者老愛批判古時的“包辦婚姻”。卻不知,婚姻不幸的源頭又豈止“包辦”這一項。
潘年英的大妹所嫁之人,在他眼中算老實,但卻依舊不幸。因為太貧窮。貧窮到十歲的孩子“沒有吃過糖,甚至從未吃過一頓飽飯”。
因為有這兩次失敗的經驗,潘年英對自己寵愛的小妹眼下的婚姻就更為焦慮??吹剿蛷V東一起打工的女伴們快樂地準備婚禮,他不解,想找妹妹聊聊,但妹妹有意回避。他回家幾天,似乎心情愈加糟糕,兄妹的隔閡最終沒有解除。
也許是為了給這本書增加一點樂觀氣息,也給自己一點希望,《故鄉信札》結尾時,潘年英把場景定格在家里幾個至親的姑姑來接妹妹回家的時刻。按照習俗,出嫁的姑娘到新郎家過夜后,第二、三天要返回娘家,而娘家也派人來接。此時,潘年英熟悉的歌聲四起,一次還鄉之旅的情感傷痕被象征性撫平。此時,他寫道,“我方才有所體悟,覺得自己的種種擔憂其實都顯多余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一代人也自有一代人的緣分……”
這樣的結尾,當然只是敘事的策略。在潘年英心中,與故鄉的裂痕,與鄉村里的那個家,以及那個正在失去的傳統世界的距離,因為這次旅行,只會進一步拉大。
回頭來說鄉村的現實?!豆枢l信札》并不是故鄉的抒情散文,而是冷靜地展示了作者故鄉野蠻、混亂的一面。
這種混亂,有一部分是打工潮流引起。比如,20歲這拔年輕人,他們學校畢業后就到沿海打工,回來時連婚姻一并解決。
傳統文化(當然包括傳統和道德)對他們的規訓已經大為減弱,以致連出嫁的姑娘已經不會唱哭嫁歌?!霸谖掖竺煤投盟齻兡且淮媚镏?,村里的姑娘已很少有人會唱傳統歌謠了?!?/p>
傳統文化的丟失并不是鄉村野蠻、混亂的唯一原因。實際上,即使是作者的童年時代,盤江村這個當時還十分原始封閉的村子也充滿了混亂。
在潘年英展開的故事里,這個村子幾十年前就被暴力、欺壓、盜竊等問題困擾。潘年英的姑姑跟他的妹妹的處境差不多,除了遭受貧窮,還遭受過家庭暴力,最后不得已離婚再嫁。
潘年英故鄉的種種問題不是某個時代的問題,而是永恒的問題,每個時代都有,只是表現各有不同。這點不難理解,想想魯迅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小說里的那個“故鄉”,同樣也有這些問題。
從潘年英的論述中我們或許會得出一個更積極的結論,鄉村的過去并沒有完美過,歷史也并不是“一代不如一代”,還有很多問題等著今人去發現,去應對。
另一方面,鄉村的問題,也不能一攬子都撂給城市,認為城市文明是鄉村的敗壞者。相應地那些飽受批評的進城打工者,也并非都是帶來混亂的淺薄之徒。這一點,城市的土著也應該給予公正看待。
《故鄉信札》是一本充滿痛苦的書。作者看到自己的至親,一個個要么生活于不幸,要么難逃時間的法則漸漸老去,讓他這位擅長記憶的知識分子,只能一面回憶過去的美好,一面哀嘆現實的無力。
作為一個因讀書而進城的人,潘年英在鄉人中的地位遠比他在城市中的實際地位要高。城市仿佛一直被一層面紗遮住,鄉村的人透過這層面紗看到了一個虛幻的城市。比如,對于貴州的鄉村來說,貴陽這個地方不僅僅是一個城市,還是一個可以“管”農村的城市——這是人們對“省城”長期神化的結果。所以,有事就要找生活在這樣一個城市的親人。
回家這幾天,讓作者痛苦的不僅有妹妹的婚事,還有兩個姑姑的官司。他的蓮姑,因兒子被打并被拘留罰款,而且官司還輸了,一心要找回公理,于是就找到作者。他的滿姑,因為土地被村干部強占了,她認為自己有理,也不惜傾家蕩產打官司。這樣的要求讓作者很是為難。對于社會的認識,潘年英比只認死理的兩位姑姑要了解得多。他根本不相信能夠打贏官司,而即使打贏,官司也是原本就貧窮的家庭無法承擔的。所以,他力勸她們,放棄打官司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結果卻惹惱了兩位姑姑,“氣沖沖地就走掉”。得知她們離開,潘年英說,“我一下子感到某種東西坍塌了,我欲哭無淚,我想去追趕她們,告訴她們不管有多大困難,我一定盡力去為她們爭回一個理。但是我的腳沒有動,因為我知道我什么也幫不上她們?!?/p>
“沒人能理解我心頭的痛。”潘年英表示。生活在城市的作者,哪里像他的姑姑們心中的那樣無所不能呢? 這是農村進城生活者的悲哀,一面是城市生活的負擔,一面又是鄉村的負擔,而且這個負擔又超出了能力之外,當然這種悲哀,還在于它不能被鄉人理解。
作為一個返鄉的城市人,還有一層痛苦,來自于揮之不去的回憶。前面提到的兩位姑姑,都不是普通的鄉人,而是把潘年英從小帶大的姑姑。這段童年經歷在《故鄉信札》里占有相當重要的篇幅,是作者珍藏的美好記憶。
“那一年蓮姑回家,順便把我帶走了。翻過一座大山,我走不動了,蓮姑背起我,才走幾步,汗水就濕了她一背,蓮姑回頭問我:
‘弟兒,二天你孃老了,走不動了,你背不背孃呀?’
‘背——’我嫩嫩地應著?!?/p>
跟滿姑也同樣有美好的記憶?!皾M姑曾經是我眼中最美麗的姑娘”,“我印象里,滿姑用雞公車推著我滿村走”,“那時候,滿姑長成大姑娘了,已經懂得與同齡的伙伴學唱情歌。有月光的夜晚,她和姐妹們在老屋的廊檐上邊做針線邊唱情歌,而我則睡在她的懷里”。
返鄉者看到的是今日,想到的卻往往是昨日。然而,過去只剩回憶,那些美好的場景不僅不能重演,連過去直接間接許諾的愿望都無法實現。這種過去與現在的分裂,常常被作家們寫進自己的作品中,但潘年英所遇到的這種時刻卻在不同的時空無數次地真實重演。
因為有了這番體會,潘年英也更理解了上世紀80年代初他剛到城市時,他舅舅幫助他時的不易。
《故鄉信札》并不只是關注鄉村,也是寫從鄉村到城市生活者的困境。實際上,這是這本書潛在的更大的主題。潘年英在回鄉中,所思所想所為,無一不是這位離鄉20年的城市知識分子現狀的反映。懷念一些美好的過去,卻疏遠現在,進入不了現在的故鄉,希望故鄉的文化能延續,但對變遷卻無法阻止,想要照顧父母、親人,但鞭長莫及,有心無力。
這不是潘年英一個人的經驗,而是一個群體的共同經驗,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內心隱秘。
(責任編輯 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