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故宮怪獸的女孩

○ 波瀾

尋找故宮怪獸的女孩

○ 波瀾

童話作家常怡

不少孩子對歐美怪獸很熟悉，其實故宮里的怪獸比這些“洋玩意”厲害太多。它們能掀起颶風，可以導致地震，還有海嘯和雷電，甚至擁有強大的智商和情商。

如今，常怡寫的童話小說《故宮里的大怪獸》火了，被媒體稱為“中國的哈利·波特”。有趣的是，書前還附有故宮怪獸地圖，引導孩子們去紫禁城探險。

成長路上，怪獸如影隨形

常怡是滿族，1979年出生于北京北池子。小時候她和爺爺住在一個四合院里，出家門走3分鐘，就到了故宮東華門。

故宮是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為完整的木質結構古建筑群之一，在這里發生過許多扣人心弦的故事。當時，好多從故宮退休的老人住在那一帶，閑來無事在胡同口下棋，講故宮鬼故事，其中一部分就和怪獸有關。孩子們湊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這些老人中有一位王奶奶，租住在常怡家耳房，她送給常怡爺爺一張故宮通行證。每到周末，爺爺就拿著一沓報紙，帶孫子、孫女“進宮”。爺爺看報，孩子們四處轉悠。那時的故宮在常怡看來巨大無比，覺得永遠也走不完，長大后才知它大約有101個足球場大小。

鬼故事聽多了，常怡特希望能在故宮里遇到鬼怪。鬼見不到，但作為宮殿構件的磚石怪獸到處都是。爺爺說：“一般人家有小狗守院子，皇宮這么大的院子誰來守呢？皇帝們就把這些吉祥瑞獸請了進來，守護故宮。”

在故宮金黃的屋頂上有許多怪獸，最大的那只，背上插著寶劍。常怡覺得很神秘。爺爺說這是吻獸。它能吞火，還喜歡站在高處張望。它特別向往自由，不像別的怪獸肯乖乖守護故宮。為了讓它永遠地在故宮噴水、鎮火、防止火災，人們就把它釘住。

還有一種脊獸非常特別，出了故宮，在中國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而且在等級最高的宮殿——太和殿的頂上才有十只脊獸，保和殿九只，中和殿只有七只。

最有趣的是行什，即太和殿的押尾獸。在常怡爺爺的故事里，行什就是封神榜里的雷震子，它待在太和殿屋頂上，保護宮殿不被雷劈。

一次，常怡見一個孩子指著朱紅大門上銜著銅環的怪獸問：“那是什么？”他的爺爺隨意地答：“獅子，看大門兒的。”常怡沒忍住，上前說：“它是椒圖，一種怪獸。”

大學畢業后，常怡成了財經記者。一天，她陪朋友的女兒去逛故宮。小姑娘起初特興奮，然而進去不久就說：“哎喲，不就是一些大房子，有什么意思。”

常怡回答她，故宮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宮，在這里住過幾十萬人，“現在則住著181只野貓，還有數不清的刺猬、鴿子、喜鵲、烏鴉、黃鼠狼，甚至狐貍。最重要的，這里還住著數不清的大怪獸。”聽到怪獸，女孩眼睛馬上亮了。常怡講起神獸故事，小姑娘聽了直拍手，“講得真好，比《哈利·波特》《魔戒》還有趣。”

這些怪獸的形象，都是古人憑豐富想象力精心雕刻，每一片鱗甲都很有講究，頗有藝術價值。可現在的游人，根本不認識它們，還當成普通的石獅和龍。所以故宮有趣的地方在漸漸減少，對孩子們的吸引力也慢慢降低了。

常怡決定寫一本書，專門講這些神秘怪獸的故事。

文海探秘，尋找失去的世界

因為三叔三嬸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古籍部工作，常怡很早就接觸古文，最愛看《聊齋志異》《封神榜》《述異記》……從書上摘抄有關怪獸的內容，是她從小學三年級持續到大學的興趣。

上大學后，常怡最常去的地方，是當時還在國子監的首都圖書館古籍部。古舊的木桌木椅，古籍開架借閱，有時泡一天看不見一兩個人，很多書的借閱卡只被填過一兩次。同齡人在小本子上抄汪國真詩歌、流行歌曲時，她卻瘋狂抄怪獸。“那三四年是我這輩子最值的日子。”

寫故事和聽故事不同，需要有據可查。所以常怡又看了很多故宮建筑、收藏方面的書，還看了《山海經》《搜神記》、日本的《怪奇鳥獸圖卷》等考究怪獸們來歷的書。

她的計劃，是寫《故宮里的大怪獸》。第一個功課是編“怪獸詞典”。把散見于中國古籍中的怪獸信息摘錄下來，以年代為線索，以怪獸做詞條，把每頭怪獸出現的時間、原型、在各朝各代的變形一一梳理清楚。

工作量有多大？“從上古時代算起，怪獸大約有一千種，光《山海經》里就有四百多種。哪像今天，好像中國人認得的只剩下鳳凰、麒麟和龍等幾個。”

常怡深知在中國正統文化世界外，一直有一個源遠流長、趣味橫生的怪獸世界。黃帝大戰蚩尤，其實就是一場怪獸大戰。義獸站在代表正義的黃帝一方，鳳凰為他拉車，翼龍、神馬助戰。蚩尤那邊都是惡獸。黃帝得勝后，把土地分封給有功的神獸，它們的后代在封地上繁衍生息。

《春秋》里寫：麒麟獻書給孔子的母親，孔子才降生，所以孔子是第一代麒麟兒。晚年孔子看到有只麒麟被人捉住、死去，不久就郁郁而終。

成吉思汗東征印度，在荒寂之地看到一頭高數十丈的獨角怪獸。怪獸突然張口說話：“這不是你的地盤，最好早點離開。”隨從們驚恐不已，只有耶律楚材說：這是角端，一天能跑一萬里，神通有如鬼神。成吉思汗于是西返。《故宮里的大怪獸》把角端定位為“怪獸博士”，就是從《元史》的這則小故事里來的。

2009年，經過很長時間的構思后，常怡開始寫童話。主角是五年級小學生李小雨。一天她進故宮玩，撿到神奇的寶石耳環，戴上耳環，竟聽到神獸們在秘密交談。她在野貓梨花的帶領下，和怪獸們交上了朋友，并發生了許多驚險又有趣的事。

寫童話，我是學術研究派作家

在《故宮里的大怪獸——御花園里的火車站》中，李小雨始終在尋找耳環的主人。鬼節的失物招領處，夜幕中才會出現的火車站……女孩跟著怪獸在故宮里經歷的，都是平時無法想象的。

常怡的描寫中，有西式夢幻，也有中式傳說，還穿插著很多生活、自然與愛的常識，讀來妙趣橫生。

別以為怪獸們只會打打殺殺，無論外語、音樂還是法律，它們也絕不輸給人類。比如角端，據說通四方語言，且只陪伴明君。獬豸是高智商的中國獨角獸，懂人言知人性，是公正的象征，一旦發現貪官，就會吃掉。囚牛情商很高，喜好音樂，通曉所有樂器，耳音極好，能辨別所有聲音。

常怡將童話與生活緊密結合，讓孩子們覺得很親切。比如李小雨，她媽媽在故宮工作，常年加班，她天天在故宮泡著，由此開啟了與怪獸的奇妙相遇。還有李小雨的媽媽看韓劇，李小雨喜歡迪士尼等等。每本書的前面，都附有一張怪獸地圖。常怡標注出每個發生怪獸故事的地點，讓孩子們對故宮產生幻想。

像做學術研究一樣去寫童話，這是常怡的常態。第一季是一系列短故事集。2015年10月，童話首次推出，恰好趕上故宮熱。出版社沒進行什么宣傳，書出乎意料地火了。在創立不久的兒童人文電臺“播呀”，“大怪獸”上線第一天銷量就是1000套。到了寒假，有朋友把一些旅行社的微信公眾號發給常怡：他們已把尋訪故宮怪獸作為小學生游北京的定點項目……家長們也在參照怪獸地圖，帶著孩子去故宮探險。到2017年1月，這套書已賣了十幾萬套，合計30多萬冊。

前不久，常怡干脆辭掉了一家教育網站內容總監的職務，成為專職童書作家。

如今，對于孩子們而言，故宮最有意思的不是空洞的古建筑群，而是神秘怪獸，它們身上藏著很多知識、歷史文化故事。目前，常怡正加緊寫作后三冊故事。根據這套書改編的童話劇，也將于2017年“六一”期間推出。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編輯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