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桅
美國總統特朗普顯露出被建制派規制的跡象,英國脫歐遭遇波折,荷蘭、意大利等國右翼力量沒能收獲顯著政治成果,這些都讓不少人覺得,過去兩年民粹主義洶涌對歐美政治的沖擊正在褪去。正在舉行的法國大選,就被當做驗證這種感覺的又一標志性事件。
筆者倒是覺得,無論法國大選結果如何,民粹主義已經觸發美歐、尤其歐洲政治的深刻變化,這種影響很難扭轉。
首先就是國家意識的回歸,這在歐洲表現極為強烈。再國家化和本土化趨勢推動西方回歸“國家”,不再自詡“普世價值”或死要面子活受罪。歐債危機爆發以來,歐洲極右翼勢力把自己打扮成緊縮政策、歐洲一體化和全球化的受害者,進而形成與民粹主義、民族主義合流的局面。
即便民粹主義稍有平息,但歐盟的困境已被充分暴露出來。歐盟面臨的三元悖論:主權獨立、平等和聯合不可能同時實現。英國脫歐雖遇波折,但仍是歐盟國家再國家化的號角,這一趨勢可能無可阻擋。
其次,在國家意識回歸的基礎上,歐洲民眾對領導力的期待也在提升。過去一直喜歡“弱領導”的歐盟,現在已在呼喚領袖的出現。最近一項覆蓋德、英、法、意、西等5國的調查顯示,受訪民眾中感到本國陷入衰落的分別占47%、57%、67%、73%和69%,對本國政府缺乏信心的分別占70%、66%、77%、80%和89%。總的來看,受訪者期待本國出現強力領導人來推動變革,即便其立場觀點可能對部分人造成侵犯。勒龐在法國的崛起,就是迎合了這種心理需要。
再者就是發展導向的回歸。上世紀80年代以來,里根-撒切爾式新自由主義全球化雖然帶來一定好處,但最終導致世界范圍內的熱錢泛濫、經濟泡沫乃至金融危機,美英始作俑者也深受其害。
深刻教訓之下,再工業化、“工業4.0”等成為當今世界的主要潮流之一,在產業空心化道路上走得太遠的歐美國家尤其如此。在此背景下,回歸基礎設施與產業政策成為重要方向之一,各國希望以此對傳統全球化糾偏和升級,實現世界經濟再平衡,推動發展導向的全球化。特朗普百日新政中將一萬億元美元基礎設施項目列為重點。歐委會主席容克不久前也呼喚歐洲在反對經濟民族主義和倡導產業政策兩者之間取得平衡。歐洲過去很少大張旗鼓地談產業政策?,F如今的轉變,意味著歐盟正背離新自由主義經濟學,開始實施有一定重商主義意味的產業和貿易政策。
對傳統全球化的糾偏和回擺已在發生,民粹主義對美歐的影響就是表征之一。隨之發生的全球化權力結構、即全球層面生產力-生產關系的調整,相關國家國內層面的利益分配格局調整,旨在解決全球化過程中贏家與輸家的矛盾,推動世界向著新的平衡格局前進?!?/p>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
環球時報2017-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