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記

文/圖 四川·李照城

釣魚人筆記

“空軍”記

文/圖 四川·李照城

王先琪打來電話突兀地問：“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嗎？”“什么日子？今天中秋節，明天啥日子？”老王大聲說:“你忘了在堰塘灣，也是八月十六，鯽魚釣得多爽！”“哦，那是多年前在烏木水庫的陳年舊事了。”

記得那天清晨乘船出發的時候萬籟俱寂，天邊還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船槳攪動著湖水，湖面泛起點點銀光。那一天幾乎人人都大獲豐收。

早些年的三岔湖幾乎可以和烏木水庫相媲美，而今一年不如一年，還能找到當年八月十六人人鯽魚滿簍的感覺嗎？老王興奮地說：“梁開國說了，我們還上清水堰。”

清水堰是個好地方，上次他們兩人都釣得不錯。我大半天一無所獲，臨近收竿才遇見魚群，鯽魚連竿而上。那里的確值得再去一次。

通往清水堰的機耕道口有一道大鐵門，一個耄耋老農掌管著鑰匙，但凡打此路過的人都要留下買路錢。那個老農和老王十分熟悉，一邊慢吞吞地摸出鑰匙開門，一邊和老王聊天。老王問他：“今天老陳在哪兒釣魚呢？”老陳是從成都來的一個釣魚人，退休后在他家租房，天天在這一帶釣魚。老農不假思索地說：“老陳今天不釣魚，回成都了。”老王聽后大喜：“那就不勞煩你開門了，我們三個就在正對石榴島的地方釣吧！”老農眼看到手的錢財泡了湯，但還是不露 聲色地說：“那兒正好有幾個老陳整理出來的釣位，一個星期天天都喂窩子。你們去釣吧。” 老梁也不愛走通往清水堰的那段泥濘的機耕道，拍板道：“好，就在那兒釣。”

這個正對石榴島的幽靜湖灣還套著一個小灣，地形竟然與烏木水庫的堰塘灣十分相似。老陳沿著湖岸清理出好幾個平平整整的釣位，我們三人每人占一個還有富余。老梁居中，在兩個灣子的連接處；老王在左，接近灣口；我在右，接近灣底。老梁說：“你那兒是個好位置，前年老尚在那兒釣了一條五六十斤的大口鲇。”試試水深，妙極，2.7米左右，也和堰塘灣差不多。最適合釣鯽魚的金秋，極其理想的深度，老陳連續喂了一周的老位置，曾經釣上過超級大魚的釣點，一切都那么如意，想必今天要重溫堰塘灣的舊夢，說不定還能和大魚交交手。

拋下幾團窩料，趁著醒餌的工夫打下彈簧竿。餌籠上是鯉魚喜歡的餌料，配上紅色的珠珠，瞄準大鯉魚。彈簧竿釣鯉魚是最省心的，打下去就不用管，只等著大鯉魚著了珠珠的道兒，引發機括，彈簧竿彈起的那一下自動刺魚。遇上大魚也不要緊，繞線輪會自動按照預先設定的泄力值放線。人在水邊不用操心，只管搖輪收線。

餌料醒好后，我又用手竿拉大餌抽窩，不到十竿就中了一條20多厘米的小翹嘴，把竿梢拽得不住下垂。我用的是專釣鯽魚的餌料，翹嘴卻率先上鉤。翹嘴是我最喜歡的魚種之一，游速極快，咬鉤就全力沖刺，拽起來手感相當不錯。既然有魚了，那就拉小餌團。浮標剛停穩就是一頓，又一條翹嘴。之后白鰷和翹嘴連竿上，連釣六七條。八月十六果然是釣魚的好日子。

正釣得來勁，不遠處來了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大聲嚷嚷著要上石榴島。帳篷、炊具、漁具和生活用品把一條摩托艇塞得滿滿當當。老農的女兒那么文靜的一個姑娘，開起摩托艇來卻十分霸道，一啟動就是賽艇的勁頭，油門轟到最大，摩托艇呼嘯著沖了出去，搞得浪花飛濺，艇身搖晃，艇上的女人和孩子們一起大聲尖叫，動靜和摩托艇的引擎聲相差無幾。摩托艇掀起的巨浪一下接一下拍向岸邊，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強。我坐的地方距水面有四五十厘米，想來是安全的。誰知波浪拍打湖岸濺起的泥水飛得老高，我雖然起身躲避，但還是濺了一身黃泥點子。

摩托艇這么一鬧騰，魚是沒法釣了。我看了看老梁，老梁安慰我說：“這一帶船多得是，魚已經習慣了。這一陣嚇走了，過不多久又會來的。”想來也是，這一帶船特別多，魚也見怪不怪了。我重新坐下拋竿，可是沒有一個咬口。

中秋節已過，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這么多釣魚人，一個小時摩托艇送了三撥人。灣口路過的摩托艇和游船密如串珠，少則三五分鐘，多則二十分鐘，必定有一兩艘經過。摩托艇聲音尖利，速度極快，掀起的波浪直達灣底；柴油發動機作動力的游船速度較慢，掀起的波浪也不大，但嘭嘭山響的引擎卻震耳欲聾。臨近中午的時候，船的密度越來越大，連老王也迷惑起來了：“以前也沒見這么多游船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位洗衣的農婦搭話道：“前兩個月施工，把連接對面的土梁挖掉，前面開辟成了主航道，這里又開了農家樂，天天都這么多船 。”老王問她：“這個樣子，老陳是怎么釣魚的？”農婦說：“老陳在這里一天也只釣幾條 兒（白鰷），有兩三條小鯽魚就算不錯了。老陳釣魚都是用船送到遠處釣。”

難怪在這個老尚曾經釣上巨物的地方無魚可釣，彈簧竿一動不動。

老王和老梁面面相覷，幾個月沒來，情況居然發生了這么大變化！難怪那老農神色有異。這可怎么好？我提議搬家，還上清水堰。我們三人都熟悉的地方，總要好得多。老梁說：“都1點多了，等搬完家釣不了兩個小時就到收竿時間了，再去交一份錢不合算。況且剛下過雨，那段路也不好走。游客到午飯時間都要填肚子，船就沒那么多了。”老梁說得挺有道理，下午船果然少了許多。晌午的魚難釣，我一兩個小時沒有動靜。老王也在那里嘆氣：“一兩個小時了，浮標咋動都不動一下！”只有老梁陸陸續續釣了幾條小翹嘴，他一邊往魚護里放魚，一邊安慰我們不要著急，三四點鐘才是釣魚的最佳時間。

既然還要等一陣才有魚，何不下水游游泳。秋色漸濃，能游泳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游出灣口，湖面變寬，對面的小島上小樹叢生，構樹、白楊、橡樹和銀杏樹漸漸黃了，露出秋日斑斕的色彩；高大茂密的欒樹卻相反，開出滿樹明黃色的繁花，黃花褪去會結出成簇成團的紅色小燈籠，分外漂亮。岸上還有一叢叢綠得讓人心醉的翠竹，下面搭著好幾頂色彩鮮艷的帳篷；兩個釣魚人在釣箱上神情專注地坐著，好半天不動一下魚竿。他們的釣點都在主航道上，看看青山秀水還可以，要釣上兩條做燒烤的魚就難了。

我遠遠看見老梁連飛兩條小魚，看那銀光閃爍的樣子，不是小翹嘴就是白鰷。雖然是些小雜魚，畢竟有的玩，我加緊往回游。經過老王釣魚的地方，老王揶揄我：“你一會兒玩相機，一會兒游泳，還釣什么魚！釣魚是你等魚，不是魚等你。”好吧，我也玩兒夠了，那就認真釣魚吧。我回到岸上，擦干身體，聚精會神地盯緊浮標，浮標紋絲不動。一只嬌小的天藍色豆娘無聲無息地飛過來，輕盈地停在標尖上，浮標露出水面的2目都被它壓進了水里。這是不可能的！那么纖細嬌小的身體輕若無物，絕對沒這種本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上魚了。我一揮竿，有了，一條小翹嘴飛了上來。我暗暗佩服，老梁的判斷太準了！說什么時候上魚，魚就真的來了。

片刻之間，我連飛兩條，都是小翹嘴。老王那兒卻沒動靜，于是念念叨叨：“怪了，你們都上魚了，我這兒怎么一動不動呢？”他這一念叨，我這兒也不動了。半個小時之久，只有老梁一個人在接二連三地往上飛魚。老王和我一左一右，都和他相距不遠，卻只能眼看著他表演。老王看得眼熱，問老梁用的什么餌料。老梁說：“就是前幾天告訴你的配方啊！”老梁在這一點上是毫無保留的，但老王卻和老梁一樣用的帶濃腥味的配方，于是他有些不信，老梁直爽地說：“你過來拿點兒我的餌料 試試看。”

老王興致勃勃地拿了老梁的窩料打進釣點，用老梁的釣餌拉出大團布窩，二十來竿過去了，還是沒任何動靜。大概是魚還沒被引誘進窩，耐心等吧。我和老王的浮標都一動不動，老梁卻一直在飛魚，還有兩條小鯉魚上鉤，雖然都是放生級的，但畢竟是鯉魚。

我去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蹺。老梁對我說：“搬過來，我們在一個窩子里釣吧！”掠人之美的事我可干不出來。老梁指了指左側一根孤零零的水草：“看見沒，那棵水草往右邊一米，我打了好幾團窩料，釣了一條小鯉魚，兩條小翹嘴。這邊上魚快，我一直沒在那邊釣，你搬過來試試吧。拋竿要拋準，左右都有草掛鉤。”這點困難我倒能對付，只是兩個釣點相距不過三米，相互影響是肯定的，我有點兒猶豫。老梁催促我：“還愣著干什么，還有半個多小時，搬過來我們比比，看誰釣得多。”老梁是高手，比是比不過的，我知道他是想讓我也過過手癮。

我們兩個的釣點相距不過三米，釣位卻是比肩而坐。老梁上過魚的釣點，想來一定是不錯的。誰知道老梁釣了五六條，我這里也拋了五六竿，卻還是毫無動靜。老梁拿過我的餌團捏了捏又聞了聞，覺得味道太淡，把他自己用的餌料遞過 來一團：“翹嘴喜歡這個味兒。”這下沒問題了，老梁的釣點、窩料加拉餌，這魚就沒理由釣不上來了。他又釣了五六條翹嘴，一條比一條大，拉得魚線嗚嗚作響。我連拋了六七竿，竟然還是一條沒有。要知道老梁大小魚兼顧，用的是1.5號子線，我用的卻是專門對付小魚的0.6號子線。按說釣小魚我有更大的優勢，奇怪的是魚就是不到我的釣點來。

老王突然一聲大叫：“哦嗬！”那一聲川音滿是懊惱失落之意。原來是一條超過3兩的鯽魚飛到半空脫鉤了。整整一天就看見這么一條鯽魚，居然還給跑了。老王長嘆：“看來今天我要光腚回家了。”早上那一陣他連竿上魚，頻率比老梁都快，怎么會是空軍？老梁說：“他那是烏木水庫的說法，如果沒有鯽魚鯉魚，小雜魚釣得再多，也只能算空軍。”

水下的翹嘴好像只認得老梁的魚鉤，隔不多時就釣上來一條，對老王和我的餌料卻視而不見，浮標紋絲不動。老王離開老梁三四十米還有一說，他那兒沒有魚。我和老梁的釣點近在咫尺，居然也一條釣不著，真正是邪門兒了。三岔湖就是這么奇怪，無論怎么解釋都解釋不通的事，就這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直到收竿，還是老梁連上翹嘴，我一條沒有。

清點戰果，老王沒有釣到目標魚，自認當了空軍。我一共就釣了十來條小雜魚，自然也是空軍一族。老梁雖然釣了四五斤，可是三條小鯉魚都放生了，只有一條鯽魚。其他的都是小雜魚，也算是個準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