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種了個扛把子

呂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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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株叛逆的步行仙人掌，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修煉成人成為獨當一面的扛把子，結果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它不慎跑偏，一不小心就當上了扛把子夫人……

第一章 一株叛逆的步行仙人掌

早晨七點，新的一天開始了。

林森起床，打理完畢，來到陽臺上，分別給地上的兩盆花灌注妖氣。

林森是一株成精的千年古樹，成精后他開了一家花店，在人類社會中過著平靜的生活。

本著妖怪之間要互幫互助的原則，林森經常會把花店中有希望成精的植物帶回家，給它們灌注妖氣，幫助它們加快修煉。妖怪成精一般要歷經三個階段，分別是凝氣期、靈識期與化形期，化形期結束后，這個妖怪才算是真的成精了。

而林森最近帶回家的兩盆植物，一盆是靈識期的仙人掌，一盆是凝氣期的百合。

“你已經快成精了，自己再加把勁，平時沒事多修煉。”林森分給仙人掌四分之一的妖氣，仙人掌周身泛起一圈柔亮的光，抓緊機會借林森的妖氣修煉起來。

妖氣對于林森這樣進入化形期已久的大妖怪來說不是什么稀罕東西，用光了三兩天便能完全恢復，給仙人掌度完妖氣，林森的目光落在旁邊的百合身上。

還沒有靈識的百合只是靜靜地開著花，純白色的花瓣上綴著幾滴晶瑩剔透的露水，看上去嬌弱又美麗，它的妖氣淡若蛛絲，比起旁邊妖氣充沛的仙人掌來說，簡直有點兒可憐。

一般來說相對弱一點的小孩總會得到家長更多的關照……

“你還差得遠呢。”林森憐愛地嘆了口氣，將自己剩余的四分之三妖氣全灌注給了百合。

做完了這些事，林森回臥室給了仍然在熟睡的蘇瀾一個早安吻，便離開家去花店。

看見林森的小轎車從樓下車庫開出去，片刻前還在花盆中乖巧修煉的仙人掌忽然拔根而起，嗖地從花盆里跳到了地上，還沾著泥土的根須在地面上像幾條小腿兒似的，站得穩穩的。

這株即將進入化形期的仙人掌是一種原產于南美秘魯沙漠地帶的步行仙人掌，可以在環境惡劣時把根從土中拔出，借助風力行走，并且在生存環境適宜后重新扎根。

落在地上的仙人掌邁開自己的幾條根朝客廳走去。

本來步行仙人掌要走路必須借助風力，但是現在它完全可以借助妖力了。

老板娘蘇瀾還在睡覺。

根據仙人掌這段時間的觀察，蘇瀾每天都要睡上十九個小時，而且很難被吵醒……

所以在林森去看店之后，這個家完全就是仙人掌的天下！

作為一株叛逆的仙人掌，它首先來到廚房，順著冰箱把手一路爬到上面，用妖力打開冰箱冷藏室的門，然后用幾條根纏住一聽冰啤酒，再抱著冰啤酒從冰箱上跳下來，一路用根在地上滾著啤酒罐，走回了客廳。

仙人掌用根把冰鎮啤酒打開了，又把兩條根探進去美滋滋地吸了一口冰啤酒！

“哈！爽！”吸完了一大口，叛逆的仙人掌把根抽出來，把啤酒放在原地，又邁開根去客廳電視柜下的抽屜里翻找香煙和打火機。

香煙是林森剛修出人形時出于好奇買來抽著玩的，一口煙進了肚，五臟六腑幾乎都快要咳出來。生生咳出眼淚的林森實在不能理解抽煙這件事好在哪里，于是剩下的將近一整包香煙和打火機就被他丟進抽屜再也沒動過。

叛逆仙人掌用根須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又卷起一只打火機，然后翻出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開始選臺……

就在仙人掌心無旁騖地在電視前做這些事的時候，陽臺上那盆安靜的百合花忽然動了一下。

不是花本身在動，而是整個花盆忽然上下起伏了一下。

幾秒鐘后，花盆忽然原地拔高了五厘米。

而從那花盆下方，赫然伸出了兩根手指頭，這兩根手指頭生得修長白皙，線條分明有力，它們像兩條腿一樣穩穩地站在地上，隨即沿著仙人掌走過的路，載著整個花盆朝客廳走去。

——能做到局部變化出人形的程度，說明這株表面上只是凝氣期的百合其實已經進入了化形期，修煉得比仙人掌要好得多！

兩只手指頭交替行走得飛快，嗒嗒嗒地走到了客廳，而此時的仙人掌剛剛找到遙控器，正在認真地挑選頻道。

百合花盆下的手指頭慢慢縮了回去，緊接著，花盆中伸出了一只手，這只手拿起了剛剛仙人掌好不容易從冰箱里偷出來、才喝了一口的冰鎮啤酒，然后盡數倒進了自己的花盆里……

愉快地喝了一聽啤酒之后，那只手又將啤酒罐小心地放回原來的位置，隨即這只手縮回了花盆中，幾秒鐘后，兩根手指又從花盆下的窟窿眼兒里鉆了出來，帶著整個花盆嗒嗒嗒地走回了陽臺。

回到陽臺上，那兩根手指頭還把仙人掌弄撒在陽臺上的泥巴抹了抹！

做完這一系列的舉動，手指頭縮回了花盆里，純美潔白的百合花仍然迎著陽光安靜地開放著，特別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感覺！

這時，調好了頻道的叛逆仙人掌帶著香煙和打火機回到沙發旁，它用打火機點燃了香煙，用根須卷著燃燒的香煙，將燃燒后的煙氣吸進體內。

自以為相當酷帥地吸了一會兒煙之后，仙人掌又拿燃燒的香煙頭在自己翠綠欲滴的身體上碰了一下，燒灼的痛感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仙人掌就飛快地把香煙拿開了。

電視上說的，人類的三大愛好——抽煙、喝酒、燙頭。

煙也抽了，酒也喝了，頭也稍微燙了一下下！

叛逆的仙人掌對自己今天的日常完成情況表示非常滿意。

雖然不知道人類為什么會喜歡燙頭……

燙頭真的好痛！

可能這就是成為一個硬漢的必經之路吧，仙人掌冷靜地這般揣測著。

吸完了一支煙，仙人掌又爬到啤酒罐上，把最長的那條根塞進去喝酒。

然而易拉罐里是空的，一滴酒也不剩了。

仙人掌：“……”

仙人掌從易拉罐上爬下來，警惕地四處看了一圈，確定林森沒有突然回來，蘇瀾也沒有起床后，仙人掌萬分疑惑地把空易拉罐卷起來丟進了紙簍里。

奇怪了，打開之后明明只吸了一口啊。仙人掌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分鐘，隨即恍然大悟：我的酒量真是越來越不得了了——仙人掌在心中深沉地想道。

一口就干掉了一整罐！可以說是海量了。

不再糾結啤酒的事情，仙人掌爬上沙發，舒舒服服地蹺著二郎根坐在沙發墊子上，開始看電視。

電視里放映的是一部在很多年前火遍了大江南北的香港電影——《古惑仔》。

是仙人掌點播的……作為一株叛逆的仙人掌，它對這種題材的電影非常感興趣。

伴隨著電影主題曲的旋律，仙人掌開心地晃著幾條小根，歡樂地跟著唱。

仙人掌：“灣仔一向我大曬，我玩曬，洪興掌管一帶，波樓雞竇與大檔都睇曬……”

仙人掌：“刀光劍影，讓我闖為社團顯本領……”

仙人掌唱得正高興，房間的不知哪個角落中忽然傳來一聲笑。

“呵。”

笑聲很低沉，聽得出來是個男性。

仙人掌嚇了一跳，還以為林森回來了，可是屋子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仙人掌戒備起來后那笑聲也沒再響起。

仙人掌冷靜地坐回沙發上：“……”

幻聽，一定是幻聽。

最近可能是修煉得太用功，壓力太大了。

就在仙人掌仍然不安地四處掃視的時候，蘇瀾的臥室里忽然傳出了動靜，聽起來似乎是睡醒了。

臥室門把手緩緩地、緩緩地壓了下來……

仙人掌關了電視，邁開幾條根不緊不慢地走回陽臺，不慌不忙地把根扎回花盆里。

在仙人掌干完這些事時，臥室門剛剛打開五厘米寬，且正在往六厘米艱難進發。

——作為一只成精的樹懶，蘇瀾平時無論是說話還是行動都慢得令人發指。

這也是仙人掌敢在蘇瀾在家時就囂張到這種地步的原因！

仙人掌回盆立正站好。

百合仍然保持著仙人掌離開時的樣子，嫻靜優雅地開放著。

仙人掌挺胸抬頭站在花盆里，氣勢凌人地睥睨著百合。就仿佛一個剛剛逃課回來且沒被老師發現的不良少年，帶著迷一般的驕傲鄙視著班上性格文靜、頗討老師喜歡的學習委員……

仙人掌：“嘁，小樣兒吧。”

百合：“……”

第二章 百合的蕊都是黑的

這時蘇瀾已經慢吞吞地打開了電視，又慢吞吞地把林森早晨留在飯桌上的早餐端到了沙發前的矮桌上，想邊看電視邊吃。

畢竟吃得慢，光吃飯挺無聊的。

蘇瀾緩緩地坐在了仙人掌剛剛坐過的地方。

三秒鐘后，蘇瀾又緩緩地站了起來，尖叫道：“啊……啊……啊……啊……啊……”

仙人掌：“……”

大意了，臨走忘拔刺了。

隨即，蘇瀾慢悠悠地把扎在自己屁股上的仙人掌刺揪下來，困惑道：“哪……來……的……刺……”

不過蘇瀾的困惑并沒有持續多久，作為一只動作緩慢、做什么都不太方便的樹懶，蘇瀾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把刺扔進紙簍后就開始專心致志地邊看《古惑仔》邊吃飯了。

四十小時后，蘇瀾速度很“快”地吃完了飯。

在睡回籠覺之前，蘇瀾打算散散步，于是便緩緩走到陽臺上，以1厘米/秒的速度緩緩蹲下，看看左邊的百合，再轉頭看看右邊的仙人掌，然后慢慢地笑了，說：“你……們……在……修……煉……啊……”

仙人掌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蘇瀾：“我……的……妖……氣……沒……地……方……用……送……給……你……們……吧……”

仙人掌急得刺兒都快掉了！

蘇瀾伸出一根手指頭抵在仙人掌身上，度了少許妖氣，道：“你……已……經……有……靈……識……了……就……少……給……你……一……點……自……己……要……多……努……力……修……煉……呀……”

說完，蘇瀾就扭頭把剩余的所有妖氣都給了那株百合，憐愛道：“多……給……你……一……點……加……油……啊……”

仙人掌心里不禁有點兒氣。

倒不是氣蘇瀾和林森，畢竟他們給了自己妖氣，不論給多給少都是應該心懷感激的。

但是百合每次得的妖氣都是自己的三倍，不管怎么說，仙人掌心里都有些不平衡。

輸完妖氣，蘇瀾的散步運動也結束了。

于是蘇瀾慢慢走回臥室，睡回籠覺。

吸飽了妖氣的百合在風中搖曳著，純潔美麗的白花肆意散發著香氣，一副美而不自知的樣子。

仙人掌：“……”

看見他就好氣哦！

仙人掌咻地把根從盆里拔出來，跳到百合面前，隨即抬起一條最長的根咚地一下抵在百合身后的墻上，不滿道：“喂！你這個家伙最近好像很囂張哦？”

百合保持著沉默：“……”

明知百合還沒有靈識，仙人掌卻故意刁難道：“我是這里的扛把子，你叫聲大佬，我就放了你。”

百合的花朵顫了顫，像是一個人在忍笑：“……”

仙人掌從自己身上揪下一根刺，在百合身上比量了一下，威嚇道：“不叫？我扎你了哦。”

這時，一只不知道從哪來伸出來的人手小心地捏住了仙人掌沒刺的部位，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仙人掌整個提起來塞回了花盆里。

猝不及防被塞回花盆的仙人掌一臉發蒙地舉著刺：“……”

哪、哪來的人手！？

仙人掌在盆里呆愣了片刻，察覺出了嚴重的不對勁！

“你……”仙人掌驚魂未定地打量著百合，“那是你的手？你進化形期了？”

百合沉默：“……”

仙人掌急了，拔根而起，咻地跳到百合面前，逼問道：“你快說！你該不會是早進了化形期，卻故意裝成還在凝氣期的樣子騙妖氣吧？你不說我就用刺扎你了。”

百合仍然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仙人掌咻地跳進百合的花盆里，把長滿了刺的身體往百合筆挺碧綠的花莖上威脅似的貼了貼，氣勢洶洶道：“出來混，就要講信用，說用刺扎你，就要用刺扎你！”

這時，百合花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笑，緊接著，一只修長勁瘦的手臂從百合花的花盆中伸出來，再次捏住仙人掌沒刺的地方，把仙人掌整個拎了起來。

“你明明都是化形期了還和我搶妖氣！”仙人掌幾條小根在空中亂蹬，心里委屈得不行，氣得哭哭唧唧，“你這朵百合花，出來混怎么一點義氣都不講啊！”

仙人掌正控訴著百合的不講義氣，忽然就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仙人掌似乎倏地飄了起來。

“小東西。”一個磁性而帶著些許喑啞的男聲從下方飄上來，仙人掌這才發現自己此時離地已經有將近兩米高了。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正抬著一只手將仙人掌高高拎起，用頗為玩味的目光將它從頭到根上下打量著。

仙人掌整個呆住：“……”

男子長得很好看，眼瞳是淺淺的茶褐色，仿佛蒙著一層朦朧的水霧，看起來帶著幾分懵懂的溫柔，天生的笑唇親和力十足，笑起來還有兩個討喜的梨渦。

百合化身的男子赤身裸體地站在陽臺上，將手中的仙人掌晃了晃，柔聲道：“抱歉，搶了你很多妖氣，以后還你。”

仙人掌噎住了，片刻前還狂扭亂舞的幾條根矜持地蜷了起來，體內的汁液驟然加快了流動速度，在莖塊中瘋狂地沖撞著，它結巴道：“那……那都好說，只要你知道錯了就好，我堂堂一個扛把子也不會太小心眼……”

男子笑了，他彎腰將仙人掌放回盆中，輕聲說：“那就好，乖，等我去找身衣服穿。”

仙人掌站在花盆里，莖塊里的汁液兀自加速流動著，沖得它一陣陣眩暈。

赤身裸體的男子轉身朝客廳西側的儲物間走去。

這么一轉身，他的整個后背便盡數落在了仙人掌眼中。

這個容貌溫柔和善的男子背上，竟文著一條栩栩如生、占滿了整個后背的龍。

受到了嚴重驚嚇的仙人掌：“啊啊啊啊啊！”

男子微微偏過頭，似笑非笑地朝仙人掌瞟了一眼。

“嗝！嗝……嗝！”可憐的仙人掌扛把子被嚇得連打了三個氧氣嗝。

男子在儲物間翻出了一套林森的衣服，他們兩個身材相差不多，穿上還算合身。穿好了衣服，男子又從客廳沙發前的矮桌下翻出一沓便箋和一支圓珠筆，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下幾行大字。

——“林老板，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日后必有重謝。”

一系列動作流暢如行云流水，一看便是對人類社會相當了解的樣子，完全不像個剛剛成精的小妖怪！

男子寫完正要起身，視線忽然落在陽臺上瑟瑟發抖的仙人掌身上。

仙人掌：“……”

我可能是個假的扛把子……

男子唇角一揚，抬筆又在便箋后面加了一句話。

——“那盆靈識期的仙人掌我帶回去照顧了。”

第三章 當假扛把子遇到真扛把子

給林森留完字條，男子起身走到陽臺上，一彎腰，把仙人掌連花盆一起端了起來。

驚恐萬狀的仙人掌：“你干什么？”

男子含笑道：“帶你回家。”

隱約感覺不妙的仙人掌：“不不不，我在這修煉挺好的……”

男子用輕柔卻不容抗拒的語氣道：“和我回家，我好慢慢把虧欠的妖氣還給你。”

雖然語氣神情都是和善的，但不知為何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仙人掌一陣莫名的心慌，忙擺擺根，緊張得直冒水：“不用了，我隨便說說而已。”

男子眉眼彎彎道：“出來混要講信用，說要我還你妖氣，就要我還你妖氣。”

仙人掌：“那我不出來混了。”

男子：“晚了。”

仙人掌秒慫，大叫起來：“大佬！扛把子！老大！我不想走！”

然而男子充耳不聞，端著花盆就往門外走去，驚慌失措的仙人掌從花盆里拔根而出，像條不聽話的小狗一樣嘰里咕嚕地從男子的懷抱中滾到地上，撒根就跑，想躲進蘇瀾的臥室。

仙人掌的小根飛快地邁動了好幾步，男子卻一步就邁到了它前面，彎腰把仙人掌拎起來，大步走出林森家門。

因為怕被過路人看出不對勁，一出家門仙人掌就蔫了，不敢大叫也不掙扎了。

仙人掌聽林森說過，妖怪一旦在人類面前暴露了身份，就會被人類用桃木劍釘死……被桃木劍釘死這種事真是想一想就緊張到脫水！

見手里的小東西老實了，男子唇角一揚，把仙人掌塞回了花盆里。仙人掌委委屈屈地扎根進去，一動不動地沉默著，裝成一株普通的仙人掌。

身無分文的男子走到路邊揚手叫出租車。

仙人掌忍不住小聲提醒：“坐出租車要付錢的。”

就算是扛把子也是要付錢的！

男子低笑：“我知道。”

仙人掌不安：“你想拿我抵車錢對不對？”

男子一臉嚴肅：“對，把你抵給司機做馬仔。”

仙人掌：“……”

一輛出租車在男子面前停下，他上車和司機說了街道的名字。

仙人掌憂心忡忡地扎在花盆里，幻想著自己未來悲慘的馬仔生活。每天被大佬呼來喝去！還要無償幫大佬砍人！

將近一個小時后，出租車在一座一看就壕到沒朋友的中式宅院大門口停下。男子在門口的可視電話上按了幾下，說了句話，很快便有個管家模樣的西裝男從大門里跑出來，恭恭敬敬地給男子拉開車門，又結了車款。

仙人掌目瞪根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您回來了。”西裝男微微躬了躬身，目光掃過端著一盆仙人掌、造型頗有些詭異的男子，隨即帶著幾分疑惑的神情轉身在前面引路，可終究是沒多問一句。

宅院是傳統的中式風格，古色古香，院中有精致的小型園林，亭臺水榭，幽曲回廊，林木蔥蘢，繁花掩映。

沒見過世面的仙人掌在花盆里一驚一乍的，把被陌生人打包帶走的恐懼拋到了九霄云外。這就是真扛把子住的地方！

男子帶著仙人掌進到一處像是客廳的地方，扭頭吩咐了幾句，西裝男便離開了。

好奇心爆棚的仙人掌立刻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我家。”男子緩緩露出一個微笑，“還沒做自我介紹，我叫白賀。”

仙人掌略不以為然：“白賀……不就是百合的諧音。”

名字起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白賀點點頭：“是啊，你有名字嗎？”

仙人掌興致勃勃：“還沒定，但我想叫陳浩南！山雞也可以的！山雞超硬氣的！他們都是我偶像！”

白賀笑了：“姓陳可以，不如叫陳仙。”

仙人掌幽怨道：“……聽起來像個算命的。”

白賀：“那就陳小仙。”

和硬漢山雞扮演者的名字有兩個字一樣，那也可以說是非常硬氣了，仙人掌想了想，滿意地接受了這個名字！有了名字，仙人掌頓時感覺自己是個人物了！

“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白賀說著，點起支煙吸了一口，那兩根修長的手指以一種近乎優雅的姿態夾著一根煙，煙霧盤旋繚繞，掠過他鴉羽般濃黑低垂的睫毛。

真帥！仙人掌滿懷憧憬地用力吸了一大口二手煙！

白賀：“……”

仙人掌：“你好像不是新成精的？”

白賀摁滅了只抽了一口的煙：“我已經成精上百年，前段日子渡雷劫失敗，被打回了原形。”

修成人形的妖怪每過一百年就要渡一次雷劫，人乃萬物之靈，然而壽數卻大多不過百年，為平衡天道，這些后天修煉出人身的妖怪每一百年便要經歷一次生死劫難，如果運氣不好沒挺過去，就會被天雷活活打回原形，從頭開始修煉。

仙人掌驚得根都直了：“原來你是個化形了上百年的大妖怪……”

白賀笑笑：“沒錯，所以我懂得如何隱藏妖氣，把自己偽裝成凝氣期的樣子……我也不是故意要搶你的妖氣，只是手下有很多人要養活，我不能失蹤太久。”

仙人掌沉默了片刻，小聲問：“你是……做什么的？”

白賀親和力十足地彎起眼睛，輕描淡寫道：“1940年的時候我在潮州義安幫管幾個堂口，那時剛成精不久，像你一樣不懂事，不過我早就金盆洗手了，平時只是隨便做點小生意打發時間。”

仙人掌：“……”

白賀笑瞇瞇地補充道：“對了，洪興的原型就是義安幫。”

仙人掌：“……”

幼小心靈受到了嚴重沖擊的仙人掌驚訝得幾乎快要風干！

白賀：“還有問題嗎？”

仙人掌咕咚一聲咽了一口草汁，隨即，它從盆里爬出來，嘰里咕嚕地順著褲腿爬到白賀身上：“大佬！收我當手下吧！”

白賀將小狗一樣扒在自己身上的仙人掌拎起來，一根根拔掉扎在自己腿上的刺，整個拔刺的過程中神色淡定從容。

不愧是當過扛把子的男人！

白賀丟掉手里的刺，道：“你至少要先變成人。”

“好！”仙人掌在花盆里立正站好，一想到面前坐著一個活生生的扛把子，他心里就十分激動，連刺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第四章 夢想破碎的聲音

于是就這樣，仙人掌在白賀的臥室安家落戶了。

妖怪修成人形之后妖氣就沒什么用了，于是白賀每天都把妖氣盡數度給仙人掌，獨占了一個大妖怪的全部妖氣，仙人掌比在林森家的時候修煉得快多了，很快就突破了靈識期，有些部位可以變成人了，這樣一來仙人掌行動就比之前便利了許多。

在白賀家修煉得雖然快，但有一點不好——白賀知道仙人掌那幾個叛逆的小愛好，不僅和仙人掌約法三章，還把家里的煙酒全藏起來了，所以進入化形期后，能變人手的仙人掌就開始趁白賀不在到處翻箱倒柜。

人手真的太好用了，比根好用多了。

怪不得大家都想修煉成人！

仙人掌一溜煙地從臥室跑到客廳，暗搓搓地躲在沙發后看了看，見客廳沒人，便又嗖地躥到走廊，縮在一個大花瓶后暗中觀察，趁擦地的家政阿姨扭頭擰抹布的一瞬間，仙人掌風一般從花瓶后沖出，一溜小跑下樓梯鉆進酒窖，成功地在酒窖里偷到了一瓶伏特加！

仙人掌端詳著手里的伏特加：“……”

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酒！

林森家只有啤酒，所以天真的仙人掌以為天下所有的酒都是啤酒那個度數的，于是便擰開瓶蓋倒了滿滿一大杯，毫無防備地把自己的根盡數塞進去咻地吸了一大口。

號稱海量的仙人掌，醉得不省人事。

白賀回家，發現臥室里的花盆是空的。

循著仙人掌留下的妖氣，以及根須殘留在樓梯上的泥土，白賀輕松地找到了在酒窖中醉得不省人事的仙人掌。

小小的仙人掌爛泥一樣癱在地上，軟塌塌的根須仍然浸在翻倒的杯子里，酒液漫了一地。

仙人掌打出一串小呼嚕：“呼——”

白賀好氣又好笑地把醉酒的仙人掌拎起來塞回花盆，又往花盆里倒了不少清水給仙人掌解酒，花盆里的仙人掌站都站不直，根插在土里，整個身子癱在盆里，大約是腦袋的位置枕著盆沿，不省人事。

白賀低聲笑了起來。

他修煉成人這么久，很少遇見同是植物成精的妖怪。

成精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有天資的植物就是萬中無一了，其次自然修煉是一個相當緩慢的過程，如果不是林森有意催化的話，眼前這株仙人掌現在恐怕也還是在什么也不是的凝氣期，而且八成會在靈識期到來前便自然地結束了壽命，白賀自己成精也是機緣巧合，而他之前一直缺乏林森那樣有意培養同類的意識，所以一直過得很孤獨。

身處孤獨的時候并不覺得，但是一旦不孤獨了，就會意識到之前的人生其實是寂寞的。

白賀唇角揚了揚，用指尖在仙人掌身上輕輕搔了兩下。

“癢癢……”仙人掌含混不清地嘟囔著，從土里抽出根，啪地打在白賀作亂的手上。

白賀無聲地笑了起來，眼波溫柔。

幸虧仙人掌這時還沒修出人形，不然非得酒后亂那啥不可！

仙人掌這一醉醉得厲害，昏天黑地地睡了整整五天。

這五天里，白賀每天白天把仙人掌拿到陽臺上曬太陽，讓它進行光合作用，晚上再拎回臥室里，放在軟墊上，蓋上小被子。

可以說是照料得無微不至了！

這天，仙人掌醒來時，感覺根須酸軟無力，站起來還有些搖搖欲墜的。

傳說中的宿醉！

“你終于醒了。”白賀的說話聲飄了過來。

雖然輕輕柔柔的，卻莫名地蘊著一絲冷意！

意識到大事不妙的仙人掌嗖地趴回去了：“我沒醒。”

白賀強行把仙人掌豎起來，含笑道：“知道自己睡了幾天嗎？”

仙人掌：“……一天？”

白賀：“五天。”

仙人掌花容失色：“……”

說好的海量呢！

白賀平靜道：“我說過不許你喝酒，明知故犯，你說該怎么罰？”

仙人掌從花盆里走出來，爬到白賀腿上哆哆嗦嗦地趴下了，可憐巴巴道：“打屁股？”

雖然并沒有任何屁股可打！

腿被扎得很疼的白賀面不改色地把仙人掌從腿上拎起來，道：“可以，但是先欠著。”

仙人掌委屈：“……其實喝點酒有什么的，電視上說很多人都喝。”

白賀語重心長：“傷身，不是好習慣。”

仙人掌撇撇根：“那吸煙呢？我明明見你吸過。”

“也不好。”白賀好笑地瞟了仙人掌一眼，“況且你吸的都是二手煙，傷害更大。”

仙人掌驚了：“那一手煙要怎么吸？”

白賀：“要用肺。”

仙人掌：“我沒有肺啊。”

白賀冷酷道：“所以不能吸。”

叛逆的仙人掌不甘心地問：“燙頭呢？”

白賀不知從哪甩出一本《時尚發型大全》，翻開一頁，指著上面一頭小卷的模特，把燙頭的概念簡單和仙人掌講解了一遍。

講完，白賀把書一合，語氣溫柔地補了一刀：“你之前那樣不叫燙頭，叫自殘。”

仙人掌：“……”

這一天，陳小仙同學的硬漢夢，碎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仙人掌的身體漸漸發生著變化。莖塊變得比以前更加粗壯高大了，而且還在最大的莖塊上長出了一個小疙瘩，看起來像是個小小的花苞。

花苞越長越大，終于有一天，仙人掌開花了。

仙人掌的花一般會比較大，不過也存在個體差異，像陳小仙的花就比較小……嬌俏精致的一朵小黃花，神氣地立在陳小仙頭上，而在植物界，開花也就意味著成年了。

以后我可就是個大仙人掌了！

陳小仙驕傲地頂著小黃花，飛速邁動著幾條小根跑向白賀，順著白賀的腿嘰里咕嚕地爬上去，在白賀懷里激動得不住地撒嬌打滾，高聲道：“你快看，我開花了！”

白賀習以為常地拔掉扎在自己身上的刺，用兩根手指頭把陳小仙拎起來，湊近了貼在陳小仙的花上看了看，語氣愉悅道：“嗯，不錯。”

被白賀目光專注地盯著自己的小花看，陳小仙忽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羞赧，它揮舞著小根抗議道：“你別貼得那么近看我的花！”

“哦。”白賀很聽話地離遠了一些，然后繼續盯著看。

陳小仙：“……”

還是很別扭啊！

陳小仙：“離遠了看也不行！”

白賀低笑：“這么快就知道不好意思了？”

有些植物就算成精了也仍然保持著成精前的思維方式，不覺得自己的花朵是什么羞恥的部位，而有些植物則會很快開始以人類的方式思考問題，覺得暴露生殖器官非常不妥。

兩者各有各的道理。

而陳小仙很明顯屬于后者！

于是很怕羞的陳小仙就在自己的小黃花上扎了一個黑色的小塑料袋，塑料袋口扎得松松的，既能透氣，又可以起到遮掩作用，雖然塑料袋就算是黑色的也多少有點透，不過大致還是能遮住的。

按照人類的做法換算一下，這基本就相當于是穿上內褲了！

第五章 我一定是化了個假形

在白賀的精心呵護下，陳小仙修煉得飛快，離修成正果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這天早晨，白賀起床后按照慣例來到陳小仙的花盆前，伸平一只手懸停在陳小仙上方，感受它的妖氣。

“妖氣很充沛。”白賀滿意道，“隨時都可能會化成人形，我再給你度一次妖氣試試看。”

說完，白賀用手指點在陳小仙的塊莖上，將體內妖氣毫無保留地輸送給陳小仙，妖氣輸送完畢，陳小仙周身泛起一陣柔亮的白光。

白賀瞳仁微微一顫：“成了。”

化形當前，陳小仙反而有些害怕了，它緊張地搓著兩條小根：“你覺得我的人形會是什么樣的？”

妖怪修成人形就像人類出生一樣，模樣不是自己決定的，而且修出什么模樣就是什么模樣，除了天生具有幻化能力的狐貍精之外，任何一種妖怪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外形。

所以陳小仙此時的緊張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白賀毫無誠意道：“一定很硬氣。”

陳小仙雀躍道：“我也這么覺得，我有預感，我肯定天生八塊腹肌！”

白賀很壞很壞地添油加醋：“八塊怎么夠，少說也得十六塊起步。”

陳小仙被哄得很高興：“對對對，說不定還會有特別濃密的腿毛！”

白賀嚴肅：“而且像鋼針一樣硬。”

陳小仙咦嘻嘻嘻地笑了起來！

一點兒也不像個能有腿毛的主……

被白賀忽悠到得意忘形的陳小仙開開心心地運起全身妖力，開始化形。

三秒鐘后，人形的陳小仙出現在白賀面前。

人如其名，陳小仙非常仙。

皮膚白且剔透，整個人清凌凌的，像是冬日初雪，眼眉纖秀，唇齒精致，深黑眼瞳中似乎泛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自帶含情脈脈效果，個頭兒不高，身形清瘦單薄，別說鋼針一樣粗黑的腿毛了，整個身體白嫩得像剛剝了殼的煮雞蛋一樣。

陳小仙：“……”

白賀眉梢微微顫了顫，唇畔浮起一絲笑意：“模樣真不錯。”

陳小仙四處環顧了一圈，隱約感覺不妙：“我是不是可矮了？”

白賀上前一步把陳小仙抱住，用下巴蹭蹭對方頭頂的發旋，道：“你自己感受一下。”

陳小仙一陣絕望，幾乎快要昏死過去：“完了完了！我才到你下巴！”

白賀安慰道：“是我太高。”

說不定只是個子矮但臉長得特別英氣呢！陳小仙懷著最后一線希望跑到浴室照鏡子。

白賀優哉游哉地跟在陳小仙身后。

十秒鐘后，陳小仙哭哭唧唧地從浴室跑出來一頭扎進白賀懷里，兩只大眼睛變成了兩個顫抖的荷包蛋：“我……我長得好像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陳小仙本來就長得很軟萌，加上這么一哭，立刻嬌弱得驚天動地，愈發惹人憐愛！

接下來的十分鐘，陳小仙就一直委委屈屈地縮在白賀懷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著妖生的不公平。

還有什么所謂的“相由心生”，一點也不準！

陳小仙吸著鼻子：“長成我這個樣子，去收保護費，都根本收不來的……”

說不定還會遭到無情的嘲笑！

白賀揉著陳小仙軟乎乎的頭發，輕聲細語地安撫著。

等陳小仙情緒平靜下來了，白賀把事先準備好的人類衣服拿過來，幫陳小仙穿上了。

還手把手地教會了陳小仙扣扣子和拉拉鏈的方法。

“扣子要這樣扣，手指放松，你太僵硬了。”白賀把陳小仙環在懷里，雙手包握著陳小仙的手，帶動著那些手指扣扣子，扣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陳小仙學會為止。

扣完扣子，陳小仙的臉紅得像只被蒸熟了的小螃蟹。

白賀給陳小仙準備的衣物設計簡約、顏色素雅，屬于偏日系的風格，陳小仙這樣纖細的身材穿起來非常合適。

可見白賀早就猜測到了陳小仙變成人形后的大概模樣……

穿好衣服，失去了全部人生目標的陳小仙郁郁寡歡地坐在床邊，低頭玩著手指頭不說話。

白賀好笑地看著陳小仙：“好不容易修成人身，你卻一點也不高興？”

陳小仙生無可戀地嘆氣：“我這個人身，不僅當不成扛把子，就連扛把子的手下都當不成……”

這個人當得還有什么意思！

白賀捏著陳小仙的下巴，迫著對方把臉朝自己的方向轉過來，用溫柔無害的目光注視著陳小仙，蠱惑道：“你可以當大嫂，除了扛把子，全幫上下都要聽你的，而且有些時候連扛把子都要聽你的，你說厲不厲害？”

陳小仙精神一振：“我這副樣子能當嗎？”

白賀一臉認真：“當然能。”

陳小仙：“那當大嫂每天具體要做什么？不會是要和扛把子……”

白賀飛快打斷：“你先說你要不要當？”

陳小仙點頭：“要當啊，只是……”

白賀眼底掠過一抹狡黠的亮光，再次打斷：“沒有只是，你已經答應了。”

陳小仙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到底要做什么啊？”

“做這個。”白賀輕聲道。

語畢，他往前一探，微微偏過頭，吻住了陳小仙。

陳小仙：“……”

陳小仙：“？”

陳小仙：“！”

兩人唇齒相貼。

陳小仙是第一次離白賀這么近。

陳小仙嗅到了一絲百合花的馨香。

那香氣絲絲縷縷地縈繞在白賀的每一次呼吸中，沁甜的，美好的，讓人如置身云端。

陳小仙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卻沒有躲開，只是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奇又害羞地看著離自己極近的白賀濃黑的睫毛。

時間像是被熬煮成金黃色的糖漿，在虛空中拉成了一條極細極長的亮線，不知沿著這條散發著甜香氣息的亮線行進了多久，這個纏綿繾綣的吻才宣告結束。

白賀眼中盛著笑意，微微直起身體，拇指揉過陳小仙的嘴唇，低聲問：“喜歡當大嫂嗎？”

陳小仙臉紅得像個番茄精，小身板猛地挺直了，兩手放在膝蓋上，像在向領導匯報工作一樣鏗鏘有力道：“我覺得我可以勝任大嫂這個職位！”

當大嫂不僅威風，而且還挺舒服的！陳小仙天真地想。

白賀輕笑，拉著陳小仙站起來，又讓對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隨即，白賀修長的手指搭上陳小仙襯衫上的第一枚扣子，一本正經道：“我再教你一遍如何解扣子。”

結果解完了就再也沒系上！

白賀背上精美綺麗的龍文身漸漸被晶亮的汗水浸染了，上面還多出了幾道指甲撓出的紅痕，宣告著身下人的情難自已。

明明是個一身硬刺的仙人掌，化成人形后身子卻沒一個地方不軟。

“你還可以用咬的。”白賀含著陳小仙柔軟的耳垂。

陳小仙淚光閃閃，吭哧一口咬住白賀的肩膀。

小東西，連咬人都不疼。

白賀無聲地笑了。

事了，白賀抱著陳小仙去浴室清理。

陳小仙眼眶和鼻頭微微泛著紅，泡在溫水里，睫毛上凝著細密的水汽，神情呆呆的。

白賀好玩地刮了下陳小仙的鼻尖：“在想什么？”

陳小仙眨眨眼睛：“我不想當大嫂了行不行？”

白賀怔了怔：“為什么？”

陳小仙委委屈屈：“當大嫂屁股疼。”

白賀嘴角危險地揚起來：“不行，晚了。”

陳小仙：“……”

白賀湊到陳小仙耳邊，緩緩道：“扛把子已經看上你了。”

于是屁股很疼的陳小仙被迫上位了！

第六章 扛把子與大嫂的“黑”道日常

從這天開始，白賀大佬的屬下們都知道了陳小仙的存在。

屬下們興高采烈地表示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這么多年，別說大嫂了，老大連女友都沒有過一個，我們私下都懷疑他其實不！能！舉！

謠言終于破除了……

白賀當然是能舉的，只不過作為一個多少有些心理潔癖的妖怪，白賀不大喜歡人類和動物系的妖怪，但植物系妖怪又太少，要從少得可憐的同類中找出一個符合自己口味的伴侶簡直難如登天！

所以白賀對這個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婦寶貝得不行。

陳小仙振臂一呼：“走！我們去收保護費！”

白賀拍案而起：“走！”

白賀和陳小仙走在最前面，一群為了迎合大嫂喜好穿著黑風衣、戴著墨鏡、還叼著牙簽的小弟頂著路人看精神病的目光苦不堪言地跟在后面。

小弟甲：“叼牙簽叼得嘴酸。”

小弟乙：“再忍忍，誰讓港片里都這么演。”

小弟丙：“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這么打扮的？”

小弟丁：“就是，至少把牙簽換成牙線啊！”

眾人來到一家KTV門口，小弟甲踹門而入，囂張大吼：“收保護費了啊，收保護費！”

KTV負責人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把當日營業額雙手奉上。

陳小仙一臉嚴肅地收下：“好了，下一家。”

眾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KTV負責人：“……”

老板又帶著老板娘來自己開的店里收保護費了，這究竟是演的哪出啊這……

陳小仙振臂一呼：“走！我要去文身！”

白賀拍案而起：“走！”

眾人浩浩蕩蕩來到文身店。

陳小仙三兩下把白賀的上衣扒了，指著白賀背上的龍文身，對文身師道：“就要文這個，要一模一樣的。”

大嫂必須要和扛把子文情侶文身！

文身師：“好。”

白賀淡然從容地看著自家小仙人掌大義凜然地脫了上衣趴在文身床上，毫無要上前阻攔的意思。

文身師畫好了圖，拿起文身槍，剛在陳小仙的后背上扎了一針，陳小仙就嗷的一聲尖叫著沖出了文身店……

陳小仙：“疼疼疼疼疼！”

白賀一臉意料之中地抄起陳小仙的上衣追過去把媳婦裹上了。

“還文嗎？”白賀叼著煙，笑得很壞，“文成我這樣要挨幾萬針。”

陳小仙目光堅毅，神情果決：“打死也不文！”

白賀忍笑：“文吧，來，忍幾天就過去了。”

陳小仙裹緊衣服：“我不！”

原來被針扎這么痛，陳小仙心有余悸地想，看來自己以后變回原形的時候要更加小心不能扎到人！

陳小仙振臂一呼：“走！我要去酒吧！”

白賀拍案而起：“走！”

酒吧里，白賀給陳小仙點了一杯夏季落日。

一款由橙汁、草莓汁與檸檬水調制而成的無酒精雞尾酒……

雖然名字是雞尾酒，然而本質上是飲料。

陳小仙叼著吸管，一邊看表演一邊喝了大半杯。

陳小仙得意揚揚：“你看我喝這么多酒都沒感覺。”

也終于算是個人物了！

白賀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厲害。”

陳小仙吸了一大口無酒精雞尾酒：“我們來拼酒！”

白賀晃了晃手里的加冰威士忌，語氣寵溺：“來。”

兩個小時后，白賀成功被海量的陳小仙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陳小仙膨脹得不要不要的，挺胸抬頭，仿佛分分鐘就要戰天斗地！

小弟們攙著醉成爛泥的白賀回家，心情都是非常復雜的。

我們白哥才是真海量好嗎！

哪有拿果汁和別人拼酒的？啊？！

手中繁忙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白賀訂了兩張機票，準備帶從來沒出過遠門的陳小仙出去玩一圈，補過蜜月。

之前被問到想去什么地方旅游時，陳小仙不假思索地開口道：“就去南美秘魯的沙漠吧。”

白賀有點迷惑不解，因為一般度蜜月大家都比較喜歡去法國、希臘、馬爾代夫之類浪漫的地方……

想去沙漠度蜜月的還是頭一次聽說！

陳小仙：“我聽說我這種仙人掌的原產地就是南美秘魯的沙漠。”

所以這其實是一趟尋根之旅！

白賀笑了：“好。”

一個月后，兩人當真出現在秘魯當地的某片沙漠中。

白賀雇了一位向導帶他們向沙漠中走了一段路，停下來時，方圓百里看上去仿佛沒有一個人，只有仙人掌、熱辣的太陽與滾燙的沙礫。

白賀給了向導些小費，讓他暫時回避一下。臉龐被曬得黝黑的向導笑出一口白牙，一臉了然地走遠了些，讓白賀和陳小仙獨處。

頂著大太陽，陳小仙把衣服脫了個干凈，然后化形成了一只小小的仙人掌。

沙漠里到處都是陳小仙的同類，這種神奇的步行仙人掌可以將根須從沙土中拔出，乘著熾熱的風邁開根須去旅行。

陳小仙：“你們好，你們能聽懂中國話嗎？”

步行仙人掌們拔出根須。

陳小仙：“我不會說秘魯話哎。”

一陣熱風從蒼穹中降下，仙人掌們蠢蠢欲動起來。

“哎，你們等等我！”陳小仙急切地邁開根須，和同類們在沙漠上一起乘著風撒丫子奔跑。

這就是轟轟烈烈、策馬奔騰的青春啊！

白賀大步跟上這群脫韁烈馬一般的步行仙人掌，視線一直鎖定在某一株特殊的步行仙人掌上。

是的，對他來說那是非常特殊的一株。

頂著一朵小小的，嬌俏的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