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熄滅的燈臺

文張翼

永不熄滅的燈臺

文張翼

當車流遠去 人行犬吠消失 鄉村恢復平靜。當星星在午夜閃爍當萬家燈火熄滅 你會隱隱看到 那螢火蟲般的燭光 透過玻璃在窗邊搖曳給靜謐的鄉村多添了一份溫情 這是誰在守夜伴月兒盈缺 伴春雨冬雪 從不曾熄滅。年復一年 那是一份承諾——待你歸來 無論黎明深夜 窗前的燈臺永不熄滅。

那個寒冷的風雪夜 呼嘯的北風擠過破漏的窗棱 無情地將燈臺吹滅 屋內傳來女子小聲的抽噎 哭腔中偶有片語述說。一雙粗裂的大手嫻熟地將燈火點燃 淚水撲簌簌的滑落。大人們都在忙著打點行囊 互訴離別 仿佛沒人注意過她的苦痛。這是1956年的冬夜 金順美16歲 她在這片黑土地上生活了16年。她的父母本是朝鮮人 因日本的侵略 朝鮮貧苦邊民不堪忍受 大批冒禁流亡到中國東北。在流亡的途中 她的父母與家人走失 來到了盤錦 扎根在榮興。沒有食物 沒有房屋 沒有換洗的衣物 更沒有能溝通的語言他們只能靠著手語表達需求 表示友好。善良淳樸是不分國界的 好心的本地人劉大成收留了他們 從此他們寄居在劉家。他們勤勞肯干 屋里屋外 農活家務 還教會了劉家朝鮮泡菜的做法 同時也學會了簡單的漢語溝通。

轉過年來 順美的媽媽懷上了她。本就緊張的住處更難分配 于是在劉家人的幫助下 就在他們院子的西邊 按照順美爸爸的設計 蓋起了榮興第一間朝鮮族民居 順美就出生在這里。順美的名字正寓意著順利美好。順美一天天長大 到她兩歲時 母親也要去種田 劉家有個大他5歲的哥哥 就由他來照顧順美。每到黃昏 務農的大人晚歸 他們就像兩只等食的燕子趴在窗臺前 守著一盞油燈盼家人歸來。

時光飛逝 轉眼間來到了1956 年 來到了你剛剛看到的那一暮。16歲的順美要隨父母回到祖國去 視若親人、情同手足的兩家人依依惜別 可誰也不曾想到 青梅竹馬的兩兄妹內心深處萌動的愛情正在啃食著他們。臨行前 哥哥送給了妹妹那盞燈臺 告訴她 有它在身邊 你就不會怕黑 總會等到人來。

誰知一別經年 兩家皆無音訊。劉大成老人臨終時 把已近花甲的兒子叫到身邊 戳穿了他當年的心事 知道他曾多年不娶的期盼。他希望兒子在有生之年 能去他鄉尋她一面 了卻此生心愿。

2012年 當77歲高齡的他 在兒子的陪同下 帶著心愿來到陌生的國度 經國內朋友的幫助 順利地找到金順美的住所時 驚喜和意外交織 如同當年離別那般不安。沒想到 等待他的卻是那盞燈臺和一封落滿塵埃的信件。接待他的是順美的侄女 她說姑姑終身未嫁 閑暇時間總是把拭燈臺 她總是說 燈臺亮著 就一定會有人來。他站在她的遺照前 淚水撲朔如當年 他看著她成熟的臉龐 估算著她生命定格的年代。可他仿佛沒有遺憾 帶上他們兒時的燈臺輕語一聲 順美 有它在身邊 你就不會怕黑 終于等到人來。

汽車上 他輕拭塵埃 流淚讀完了那封隔世的告白 親愛的哥哥 我守著燈臺等你來。我相信只要點亮燈臺就會有人來。我想念我們趴過的窗臺 嘻鬧的場院 想念你帶我田間插秧 地頭割草 想念那片我出生的土地 想念陪伴我長大的人 想念那間異國的民宅 想念你離別時背影。若我今生等不到你來 就讓靈魂守護著燈臺 淚水打濕了信件 心也在那一刻如愿。

他回國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回到老家 買回了老屋 重新翻修 就在原來的位置點亮了燈臺。他雇村民 打掃房間守著燈臺 一有時間就會回來。這就有了開篇的那盞永不熄滅的燈臺。

轉年老人去世 兒女們為圓老人心愿 繼續保持著原有的方式。老人的故事也因此在小鎮傳開 遠近的人們都想來此看看 看護的村民索性就將此處開放。也有遠方的朋友 來了不想走 就在這里坐上一天 吃口地方的農家飯 夜晚守一次燈臺。老屋的名氣也因此日漸提升。2016年 盤錦市打造國際旅游城 當地政府看到了這一亮點 就在這老宅周圍 收購民宅 重新裝修 并將老宅一同收購 確保燈臺不滅。這就是現在的盤錦榮興稻作人家民俗村。這里的燈臺永不滅 等待八方游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