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鐵軍
中國是否真正存在中產階層,中國中產階層又將給中國的社會經濟帶來哪些影響?筆者從社會結構和政治結構兩個維度剖析中國中產階層崛起帶來的社會影響。
中產階層崛起對中國社會結構的影響
中國中產階層崛起,使得中國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面發生變化。相應的,許多與中產階層崛起相關的社會問題也日益暴露出來。但這個階段的許多基本特點,都在總體上仍然與全世界中產階層人口最多的國家相似——社會階層組織不成熟、相對比較容易偏激或激進、政治利益分散、搖擺性大等。
(一)中國與西方在中產階層形成及其社會結構變化方面的不同
中國正在大規模接受外部制造業,一方面是勞工群體總量不斷擴張,另一方面是同時出現了世界上中等收入人口最大規模的但卻不同于西方社會的穩定狀態——中國的金字塔結構正在鞏固。
中國工業化的快速發展帶來了中產階層的快速崛起,相應地也產生了經濟結構與社會結構的矛盾。雖然經濟危機后迫切要求加快城市化以提高國內資本投資需求,緩解產能過剩給我國經濟帶來的沖擊,但城市化帶來的中產階層崛起又對我國的分配制度提出了新的要求。
(二)中產階層崛起帶來了新的治理訴求
中產階層的崛起使得中國社會結構有了新的變化,傳統的社會結構管理方式在某些領域已經不能滿足新興中產階層的政治訴求,從而產生了新的社會矛盾。
中產階層在政治上本來應該有傾向于市民社會的訴求,但后來逐漸趨向于保守——越是“中產”的群體越希望社會穩定。然而中國的中產階層一方面范圍跨度較大,職業眾多,沒有形成像大資產階層或者少數富裕階層那樣清楚的階層意識。另一方面,他們也無法對政策決策施加直接影響。
總體來看,中產階層的階層意識或者政治訴求表達不夠清楚,或者說雖然有表達方式、渠道和表達內容,但卻處于零亂狀態而不能夠成“群體表達”。也沒有相應的政治結構與之相適應,沒有足夠的理論機構愿意開誠布公地指導這個崛起的群體;或者,他們的代表者還沒有條件形成任何理論與政策,讓他們將自己的合理訴求得到合理轉化。
(三)要從政治高度維護中產階層生存發展
中國目前還是圖釘型社會,這個大頭釘的釘面是大家基本解決了溫飽問題,釘桿是所謂的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釘尖是超級富豪。這種現狀只有從政治的高度出發才能有所改善。
首先要改變政府現有資源分配格局,關注中產階層民生問題。
中國有全世界最強的實體經濟,但是不能按這樣的分配格局繼續走下去——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政府開支、消費增加了144倍,超過GDP的19%。歐美國家都是占GDP的5%~8%。對于中國現在的財富,政府擁有的最多,國有企業、壟斷企業次之,居民是第三。政府過度占有資源將直接影響中國的分配制度,進而影響中產階層的生存發展。
中產階層的民生問題顯得更為重要。妥善解決中產階層民生問題,他們才不會為爭取生存空間而形成龐大的利益訴求群體,才能避免新的社會矛盾激化。
中產階層崛起帶來的社會政治結構變化
經濟高速增長階段是中產階層發展的黃金時期,中國也不例外。經濟發展越好,階層分化越嚴重,中國中產階層崛起帶來的社會結構變化主要體現在中產階層層級分化的資源化、社會管理職能的資本化兩個方面。
(一)中產階層分化向資源化發展
中產階層分化大致是資源占有少的階層向資源多的階層轉化。這幾年社會十個階層中收入漲得最多的,大多集中在國家干部與社會管理者層級中。由于這兩個階層占有社會資源豐富,就成了中產階層崛起造成中國社會內部階層分化的主要特點。
(二)社會管理職能向國內為主的資本化發展
過去研究社會部門變化時,因為國內社會資本的力量非常弱小,所以不僅需要了解政府的態度和策略,還要了解海外的意志。但最近這兩年要了解社會部門的變化,必須了解國內社會資本的意志,因為它們現在異軍突起,成為一支非常強大的力量。
社會資本力量的結構日趨成熟,資本所有者已經有了清晰的階層意識,也有了一點超越自我的利益考慮,雖然更多的是從自己和整個階層長治久安的角度考慮問題,但其關注點也不僅僅局限于經濟和政治領域,而是開始在社會領域逐步尋求發聲。
雖然中產階層和資本的結合非常快,但社會卻對此沒有什么批判,甚至也沒有任何抵觸,造成這個領域的變化非常大。
在經濟領域中,政治精英、知識精英逐漸達成共識,就是“產權明晰+市場化”具有合理性和必然性;而在政治領域中,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也建立起一些共識,比如對現有結構改革完善的看法,最近也逐漸在社會領域中建立起共識。
(摘自《思想理論動態參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