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渣”女兒魂斷美國：陪讀媽媽的“中國壓力”錯在哪

亦默

女兒王冉冉從小疏于管教，個性驕縱叛逆，成績一塌糊涂，考大學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江蘇常州的女強人媽媽李婉琴心急如焚，毅然為女兒選擇了一條“捷徑”：繞開高考，遠赴美國去讀高中！她甚至放棄事業(yè)，撿起書本，親自去美國陪讀。

然而，異國的土壤上，與國內(nèi)迥異的價值觀、教育觀，讓本就關(guān)系緊張的母女倆再次激烈對峙。眼看著王冉冉極速“墮落”，李婉琴愈發(fā)對女兒嚴防死守，使得王冉冉踏上了一條漫漫不歸路——

女強人媽媽的心病：急送“學渣”女兒去美國

“媽，簽字！”2013年1月的一天，15歲的王冉冉甩給媽媽李婉琴一張紙，轉(zhuǎn)身進屋。李婉琴一看是女兒的期末考試成績單，除英語剛及格外，其他科目都紅燈高掛。她不禁深深嘆息……

李婉琴1970年出生于江蘇常州原金壇縣農(nóng)村。1992年，她從上海一所大學化工專業(yè)畢業(yè)，進入上海一家化工企業(yè)工作;1996年，她辭職回到常州，在當時的男朋友、與她大學同專業(yè)的學長王學林支持下，創(chuàng)辦常州奧利油品有限公司;1997年，兩人結(jié)婚，之后公司人事變動，一度風雨飄搖，夫婦倆咬牙經(jīng)營。1998年，28歲的她生下女兒王冉冉。

此時，公司才從震蕩中緩過來，李婉琴剛出月子就狠心斷了母乳，將女兒丟到農(nóng)村父母家，和丈夫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兩位老人對王冉冉極盡寵愛，王冉冉逐漸養(yǎng)成了嬌慣、任性的個性。

2003年，公司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心有虧欠的李婉琴立即接6歲的女兒來常州讀小學，父母也跟著過來照顧外孫女。眼見公司要擴大規(guī)模，她和丈夫頻繁加班和出差，依然沒有時間來管女兒。

王冉冉上小學后，心思全不在學習上，書包里盡是漫畫書。五年級期末考試，她數(shù)學只考了39分。面對李婉琴的質(zhì)問，她振振有詞：“別人都是爸媽陪著學習，我自己一個人搞學習，當然只能考他們的三分之一了。”李婉琴被懟得啞口無言。

在外公外婆的縱容下，王冉冉越發(fā)放飛自我。她酷愛漫畫，常常作業(yè)都不做，偷偷在紙上臨摹漫畫人物。上初一后，她曠課跑去參加漫畫展，老師告狀告到家里，李婉琴狠罵了女兒一頓。王冉冉瞪眼道：“小時候你們不管我，現(xiàn)在憑什么管我？當漫畫家是我的理想，不像你，只知道賺錢！”李婉琴惱怒道：“我辛苦賺錢，還不是為了你！當漫畫家？你去看看，有幾個漫畫家能吃飽肚子？”

李婉琴再也無法坐視女兒“淪落”，2011年秋，她將資產(chǎn)千萬的公司交給丈夫打理，又將父母送回老家，每天親自開車接送女兒上學放學，躲在教室外看女兒上課，晚飯后貼身監(jiān)督她做作業(yè)。王冉冉一再抱怨，說她不給自己一點空間。“要什么空間？現(xiàn)在競爭那么激烈，你只有考大學一條路！”李婉琴的口氣絲毫不容商量。

可任憑李婉琴再三折騰，換了無數(shù)個培優(yōu)班，王冉冉的成績始終不見起色。這時，身邊不少朋友陸續(xù)送成績不好的子女出國念書，還建議她考慮一下，李婉琴并未在意。2012年春節(jié)后，她翻看女兒書包時，發(fā)現(xiàn)了女兒畫的一大沓漫畫，當著女兒面撕了個粉碎，王冉冉與她大吵一架。這年中考，王冉冉連普通高中的分數(shù)線都沒考上。李婉琴四處送禮托關(guān)系，才把女兒送到常州市一所重點中學。

之后，李婉琴再次打起精神，一口氣給女兒請了四個家教。然而一個學年下來，看到女兒如此狼狽的成績單后，她還是泄了氣……

2013年2月的一天，李婉琴在朋友圈看到，自己公司的一個經(jīng)理正在曬她兒子拿到的英國巴斯大學建筑系的offer。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工作上，她有信心碾壓任何對手;可在下一代上，自己女兒卻遠不如一個下屬的兒子，連三本大學都很可能考不上，這叫她把這張臉往哪兒擱！她忽然想起之前朋友的建議——如果逃出國內(nèi)重圍，換個新環(huán)境，女兒的人生或許就會不同！很快，她和丈夫商量決定：繞過高考，送女兒去美國讀高中！

為女兒設(shè)計好后，李婉琴拿回來一堆英語教材，告訴女兒：“媽媽要送你去美國讀高中，你抓緊時間學英語！”

王冉冉炸毛了：“我沒想出國，也沒給你替我做決定的權(quán)利！”

王學林把女兒拉到一邊說：“冉冉，你不總說要自己的空間么，你想想你出國去，天高皇帝遠，不正合你心意？”

王冉冉若有所思，之后竟認真學起英語來。李婉琴看在眼里，更覺得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準備了近一年，督促女兒在新東方強化訓練了幾期后，2014年6月，李婉琴通過中介機構(gòu)，為女兒成功申請了位于美國加州的一所私立中學。

8月下旬，就在王冉冉準備出發(fā)去美國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李婉琴也收拾好了行李。“冉冉，媽媽不放心你在外面，就提前辦好了旅游簽證，跟你一塊去美國！”李婉琴慈愛道。

“媽，你說笑吧？”王冉冉蒙住了。

“當然是真的，媽媽哪舍得你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李婉琴笑臉盈盈。

“爸，之前你不是這么說的！”王冉冉悄悄向王學林抗議。“沒辦法，我跟你媽反復(fù)說過，‘是時候放手了，但她不聽！算了，你也理解下你媽，她還不是為你好……”王學林安慰她道。

盡管有諸多的不情愿，8月底，王冉冉還是在李婉琴陪伴下，和她一起登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

大洋彼岸母女激烈對峙：媽媽，這里是美國

抵達加州后，李婉琴和女兒住進了中介機構(gòu)幫她們安排好的寄宿家庭里。加州這所私立中學是一所走讀高中，學習氣氛嚴謹而不失輕松自由。擺脫了國內(nèi)學校高強度的學習，王冉冉感覺自在了許多，學習勁頭十足。美國的高中并不分文理科，還開設(shè)了包括藝術(shù)、體育等在內(nèi)的多種學科，她如魚得水，一口氣選修了好幾門她喜歡的課程。

與此同時，熱情外向的王冉冉也交到了一幫新朋友。每逢周末，他們常常相約去騎行加州1號公路，暢游蒙特利海灘，觀賞赫氏古堡……她沉浸在這全新的世界中，又畫起了自己鐘愛的漫畫。

然而，李婉琴看到的卻是，沒見孩子好好搞學習，倒更明目張膽地“玩”開了！“難道我送孩子來美國，就是來玩的嗎？”李婉琴自我反省，也多次提醒女兒“要以學習為重”。王冉冉本打算好好學習，可一聽李婉琴的話，又把書本丟到了一邊。

11月的感恩節(jié)放假一周，王冉冉打算跟學校社團去奧克蘭參加一個畫展。“不行，你得抓緊時間復(fù)習。你是來美國學習，不是來玩的！”李婉琴坐不住了。“媽，這里是美國，你為什么開口閉口還是學習？我都跟人約好了，活動上我還要發(fā)言呢，臨時不去怎么行？搞不好，以后再有活動都不叫我了！”王冉冉滿腹委屈。“不叫你正好，你也該收心學習了！”李婉琴一臉的不容商量。

王冉冉堅持要出門。李婉琴收走她的手機，硬把她推進房間關(guān)起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冉冉大哭起來，房東聞聲來勸，李婉琴仍無動于衷。

幾天后，王冉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沖著李婉琴大吼：“他們生我氣，不理我了，說以后也不來叫我了！你的愿望實現(xiàn)了！”李婉琴皺眉道：“冉冉，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媽媽的苦心的。”

接下來的時間，李婉琴開始研究美國和歐洲名校的錄取規(guī)則，制作成表格督促女兒做準備，王冉冉完全沒走心。這天刷網(wǎng)頁時，李婉琴驚叫一聲：“天啦，在美國有那么多人吸大麻，同性戀竟然都是合法的！太不像話，太亂了！冉冉，你可千萬不能學壞啊！”王冉冉嗤笑一聲：“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這點分辨能力還是有的，好吧？”

女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李婉琴依然十分緊張。她沒事就跑到王冉冉的學校附近溜達。這天晚上，王冉冉參加完學校舞會，跟朋友一塊走出校門。李婉琴一眼看到，女兒懷里竟抱著6束鮮花！她大喝一聲：“王冉冉，這花是誰送的？”朋友們嚇了一跳，王冉冉不好意思地解釋“這是我媽媽”。

王冉冉埋怨她：“媽，你來干嗎？”“得虧我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成天在學校瞎搞！”李婉琴氣憤道。“大家覺得我舞跳得好，送花鼓勵我，怎么了？我這是正常交際！”王冉冉不滿道。“什么正常交際？國內(nèi)學生，哪個會收那么多花？快給我扔了！”李婉琴奪過花，扔進垃圾箱。“媽，這里是美國！不是中國！”王冉冉大吼道。

2015年1月，李婉琴因旅游簽證到期，返回國內(nèi)。王冉冉總算松了口氣。可好景不長，2015年7月，李婉琴竟然又來了。原來，她早已下定決心來美國陪讀，所以在女兒準備出國時，她也悄悄撿起了英語，并通過中介機構(gòu)申請到對語言要求不高的美國社區(qū)大學讀書。兩年的準備后，她終于被加州的社區(qū)大學——索拉諾社區(qū)學院錄取了！

李婉琴帶著女兒搬出寄宿家庭，住到公寓里。社區(qū)大學集中上課的時間不多，李婉琴在與當?shù)貙W生的少量接觸中發(fā)現(xiàn)，其實美國孩子玩得瘋，學習也很拼，家教也很好。而自己女兒是學習拼不上來，玩得卻很瘋，還和國內(nèi)來的那些紈绔子弟打得火熱。王冉冉動不動就嚷嚷：“請你尊重我！”“這里不是中國，別拿中國式家長那一套來管我！”

原以為女兒到了美國會改頭換面，想不到卻是換湯不換藥。李婉琴的情緒越來越煩躁，更加對女兒嚴防死守。王冉冉非常反感，兩人爭吵不斷。

一天，李婉琴又一次阻止女兒去參加同學組織的“轟趴”。王冉冉歇斯底里道：“你趕緊回國，不然我死給你看！”李婉琴不以為然。過了十分鐘，她見房間沒動靜，開門進去，嚇了一大跳——女兒癱坐在墻角，手臂上滿是長長短短的劃痕，斑斑血跡涂得墻上到處都是，旁邊是一副摔碎的眼鏡。“冉冉，你這是干什么？你瘋了嗎？”她撲上去，心疼地抱起女兒，淚水止不住地涌出。

此后，李婉琴不敢再硬來，私下里仍四處打聽女兒的情況，對所有和她說過話的人都展開調(diào)查。漸漸地，王冉冉收到的活動邀請越來越少。

故土難歸的女兒，下輩子我該拿什么去愛你

眼見女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稀有，李婉琴決定改變下策略。2015年中秋前夕，她提出：“馬上中秋了，咱們在家里組織一場聚會，叫你的朋友們都來吧！”王冉冉喜出望外，說她想辦一場中國風的化裝舞會。“沒問題，媽媽來張羅，你去邀請人！”李婉琴打包票道。王冉冉高呼“媽媽萬歲”。

中秋節(jié)當天，王冉冉邀請來了10來個同學。大家穿著形態(tài)怪異的服裝，個個興致勃勃。可這時，王冉冉才發(fā)覺，這哪里是什么化裝舞會，分明是一場“中國詩詞大會”+“中國燈謎大會”的組合版：大家都被強行要求猜燈謎、行酒令，學著用中文做自我介紹，還被李婉琴盤問來盤問去。沒玩多久，大家就紛紛找借口離開。王冉冉失望不已。

2015年12月的一天夜里9點，王冉冉遲遲未歸。之前，她說去一個中國女孩家里拿東西。李婉琴知道那個女孩的地址，趕緊找了過去。推開虛掩的大門，只見六七個女孩正在“群魔亂舞”，滿地是烤蛋糕的殘渣和外皮，雞尾酒瓶倒了一地。

李婉琴一眼看到醉醺醺的女兒，憤怒道：“一個女孩子醉成這樣，不像話！快跟我回家！”王冉冉一把甩開她的手：“我不要回家！那根本不是我家，我沒有自由，沒有自我，我再也不回家了……”李婉琴扇了女兒一記耳光，王冉冉哭著把自己反鎖進衛(wèi)生間。李婉琴看著一屋子爛醉的女孩，覺得女兒全是被她們給帶壞的，當即打電話報警。在警察和其他女孩勸說下，王冉冉好歹回了家。

這件事很快傳開了。幾天后，王冉冉偷偷報名參加化裝晚會。組織者意外拒絕了她，還揶揄道：“我們可不想讓警察也中途過來參與。”回到家，王冉冉憤然道：“你可真好，害你女兒被全世界孤立了！”“沒有外界打擾，你正好可以安心搞學習！”李婉琴自得道。王冉冉恨恨地甩門離開。

遠在國內(nèi)的王學林，一再勸說妻子不要用國內(nèi)的模式去約束女兒。李婉琴也想聽從勸告，可每當她看到女兒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就控制不住自己。每次與女兒吵完架，她想告訴丈夫，又怕丈夫擔心;想找周圍人傾訴，卻根本找不到人。她感覺自己和女兒都被拋在了一座求學的孤島上！

就在這時，李婉琴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女兒早戀了！那天，她刷朋友圈時，發(fā)現(xiàn)了女兒發(fā)的一張照片。那是女兒和一個外國男孩的自拍照，男孩一只手摟著女兒肩膀。李婉琴如臨大敵，叫來女兒質(zhì)問。“天，我（發(fā)朋友圈）居然忘分組了……”王冉冉嘟囔著，隨即大聲說：“你看到也好，省得我遮遮掩掩。那是我男朋友杰斐森，他是加拿大人，我們志趣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