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博·索瓦爾
籍由各類應用程序提供的心理健康服務宛若一道數字生命線,讓“藏在口袋里的心理治療師”隨時就在你身邊。
之華媒體專欄作家,先后為Ad Age、BrandChannel、InterBrand等撰稿。聯系方式:info@zhstudio.net
根據美國生理協會(American Physiological Association,簡稱APA)最新一項調研報告顯示,僅在2016年8月至2017年1月的不足半年間,平均被報告的美國人壓力指數從4.8升至5.1(APA定義1表示為幾乎沒有感到或只有很少的壓力,10表示壓力巨大)——這也是APA自十年前開始該專項調研至今首次出現的一宗壓力指數“飆升”現象。
而來自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數據顯示,普通人會有29%的概率在一生中的某個節點遭遇心理疾患,其中很大部分——在發達國家的比例為55%、發展中國家則高達85%——事實上得不到其所需要的心理治療。
這或許可以解釋如今在Apple手機應用商城中能找到1490個致力于緩解焦慮的APP、2193個幫助關系處理的應用程序、948個抑郁癥管理軟件……再進一步細化的話,則有更多不同分類——
功能區隔方面,有抑郁診斷型的、情緒追蹤的和幫助人們“更加積極思考”的;用戶定位而言,除了抑郁之外還包括社交焦慮、進食障礙、恐懼癥、產后問題、藥物濫用、成癮等等。還有些APP甚至針對邊緣性障礙、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精神分裂、雙相性精神障礙等復雜癥狀……
數字化表型:下一個Big Thing
在線心理治療其實并非完全意義上的新生事物。早在PC互聯網時代,基于網絡的認知行為治療(CBT)就獲得了不少應用;很多治療方案也是通過PC端屏幕間的漫長咨詢對話而得以完成。
然而,移動互聯網時代——隨著智能手機的日益普及——為在線心理治療帶來了新的一輪跨越。這使得PC時代無法實現的一系列體驗成為可能:包括匿名接受治療、隨時隨地的便利化使用、更低的成本、24小時服務以及更廣泛的覆蓋群體等。
美國達特茅斯大學精神病學研究中心“mHealth心理健康項目”主任Dror Ben-Zeev博士就表示:“過去我們曾完全觸及不到的人群——包括低收入和地處偏遠的人們——如今也可以接受到服務……” 籍由各類應用程序提供的心理健康服務宛若一道數字生命線,讓“藏在口袋里的心理治療師”隨時就在你身邊。
哈佛公共健康學院心理學家、全美心理學學會“智能手機APP評估項目”主席John Torous同意此觀點,他甚至形容心理健康APP如今儼然成為“醫療服務領域的‘荒野西部(Wild West)”。
同樣來自哈佛公共健康學院的Jukka-Pekka Onnela教授以智能手機數據研究情緒紊亂而贏得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150萬美元 “新銳創新者大獎”,他本人也是“數字表型”(digital phenotyping)這一新術語的創造者,該詞的含義是“使用電子設備對人的行為進行基于時間瞬間點的量化與表型”。
而這一領域的突破也是助推Thomas Insel(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院NIMH前負責人)2015年跳槽加入谷歌生命科學集團的一個緣由。Insel接受《科學》雜志采訪時表示,他驚嘆于如今的科技使原本需要通過血液測試、腦電圖掃描等手段來獲取生理指征數據的繁瑣過程不再成為必需、而是通過智能手機隨時隨地就能獲得上述數據。“一旦發現這塊‘可將技術與公共健康的巨大需求相聯姻的領域,我就知道再也無法回頭了,”他說。
尚處“嬰兒期”:科技的步伐或快于科學
然而,對于“口袋里的心理治療師”而言,一切都還處于嬰兒期。盡管使用APP提升精神健康的支持性證據在不斷增加,但很多研究僅限于試驗,而試驗樣本過小、帶有隨機性,因而不具備廣泛的可復制性。與此同時,在試驗中往往會忽略“安慰劑對照”這一要素,使得“數字化-安慰劑效應”本身的存在導致了研究人員記錄的結果更趨于積極正面。
而更令人擔憂的是,大多數的APP事實上根本沒有經過科學測試。2013年的一項研究發現,比照在APP應用商城中的超過1500個與抗抑郁相關的應用程序,僅有32篇已發表的相關研究論文。同年,一澳大利亞研究團隊啟用了更嚴格的標準:經科學文獻搜索,僅有8篇已發表的研究論文提到了商業化APP使用對于精神健康狀況的影響,且這些文獻提及的APP數量不超過5個。
或許人們并不情愿篤信“技術的步伐往往比科學本身快得多”這一事實。科學本身的發展需要時間積累,當數量龐大的應用軟件客觀上乃由程序員開發——而沒有心理學科學人士的參與、未經過嚴謹的研究測試的話——那么可以想見,你在智能手機上下載的一款心理健康APP或許“有幫助”、或許“無效卻也無害”,但也可能是“游走在欺騙邊緣、甚至是有害的”。
關于“有害性”,具體的風險目前并不被人們熟知。Jen Martin是英國MindTech機構(該機構由政府資助致力于心理健康領域的前沿科技研究)的項目經理,他指出,“往小了說,人們可能浪費掉一些錢財或時間;往大了說,特別是從精神健康的角度分析,有害的APP可能會給予危險的指引、或者阻止人們尋求并獲得正確的治療。”
此外,方興未艾的“口袋型治療師”也帶來用戶隱私、行業監管、功效過分承諾、同款產品是否適用所有人群等其他維度的問題和挑戰。
心理治療師:是被動了奶酪的群體嗎?
顯然,我們仍然需要有血有肉的治療師來幫助治愈生命中的痛苦——父親的遺棄,母親的抑郁、同齡人的欺凌、失戀的苦楚……智能手機的APP不足以讓我們度過重大人生危機,如離婚、嚴重疾病或失去親人。這就如同在骨折時醫生不可或缺一樣——WebMD是遠遠不夠的;而一個沒有治療師幫助恢復心理健康的世界是無法想象的。
心理治療師并非被APP動了奶酪的群體。一部分臨床治療師從在線應用程序中獲得更多商機。例如,總部位于紐約的Talkspace在線心理咨詢平臺,為治療師們提供了手機客戶端、PC、短信、語音、視頻等多媒體咨詢服務的平臺——其中,無限量短信治療(Unlimited Messaging Therapy)無疑是其一大亮點——使治療師“獲得每月高達3000美元的額外收入”。
無獨有偶,另一家領先的遠程醫療服務提供商MDLIVE今年初宣布,已將其在線心理醫療服務覆蓋至全美50個州,超過1300名心理治療師構成了其專業人士網絡,自2014年11月以來共進行了約5萬人次的心理診療,惠及面包括美國醫保計劃中超過1000萬人群。
未來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是,心理治療師將成為智能手機應用程序的共同創造者。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院(NIMH)在2009~2015財年間,共劃撥了404項、共計4.45億美元的專項研究基金,致力于推動心理疾患防治的干預性技術升級。談及未來的關注聚焦,NIMH表示接下來的工作重點諸如:促進移動技術在更廣泛心理疾患治療的應用;發展新的干預方式、而不僅僅是調整現有的干預措施來適應新技術;開發能在各個設備上應用的技術;以及——在技術服務中保持“真人接觸”的比重,并加速融合臨床治療師與工程師的合作關系(Clinician-Engineer Partnership)。
【鄭冰卉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