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安：讓全國經濟學版圖上有山東大學

張媛媛 王立群

1994年，黃少安入魯。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經濟學青年才俊，沒有人能想到，在此后的二十多年時間里，這個湖南人成為山東省文科領域第一位長江學者特聘教授，更成為山東經濟學研究的旗幟性人物之一。他以及他帶領的山東大學經濟研究院研究團隊，讓山東高校的經濟學研究具備了全國性影響力。更鮮為人知的是，這位經濟學家，在1982年重新選擇專業方向時，憑借的只是一種簡單的直覺——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確立了國家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讓年輕的黃少安認為未來的中國一定需要很多經濟方面的人才。

已經成為半個山東人的黃少安，對山東乃至中國當下的經濟發展現狀理解透徹，面對問題，他希望社會與公眾多一些寬容與耐心，“方向是正確的，出現小問題是難免的”。對于山東這一GDP大省的經濟現狀以及未來發展，黃少安有其理性的認識和判斷。而對于齊魯大地不太理想的經濟學研究氛圍以及自己被多個單位“挖角”的傳聞，黃少安也很淡然。

走彎路，走得快、不停留

黃少安1962年出生于湖南邵陽市洞口縣，1979年參加了高考。雖然成績尚可，超重點線，但是在農村長大的他，對大學和專業了解甚少，幾乎一無所知。父母認為讀師范好，關鍵是不僅不用付學費，還有全額生活補助。

那時，湖南考生為了交通方便，喜歡沿著京廣鐵路填志愿。于是，在父親的“指導”下，黃少安的志愿填報前三個依次是北京師范大學、華中師范大學和湖南師范大學（當時都叫師范學院），按當時的情況，如果第一志愿錄不上，第二、三志愿都不可能錄上，還是父親“英明”，他說“萬一前面錄不上，第四志愿填邵陽師專”。結果讓父親說中了。他還是很高興，終于有一個兒子考上大學將來可以有國家安排的工作了。

“在邵陽師專，讀的是政教系。”黃少安回憶，“（政教系）不僅開設經濟學、哲學、邏輯學、中國歷史和世界歷史、心理學等，還開設文學課程，涉獵甚廣。這些有助于后來我的經濟學研究，尤其是邏輯學、歷史學與心理學三門課程；肯定有助于1982年畢業后在中學工作時能同時開設政治、語文和歷史三門課程。”

大學沒畢業，黃少安就決定繼續攻讀研究生課程，確定經濟學專業卻是1982年的事情。1984年春天，在準備考研的過程中，有報考湖南省委黨校理論班經濟學專業的機會，而且帶薪帶職學習，管吃管住，于是考了，還考上了，1985年底畢業，獲得了一個省委黨校的本科畢業證，這個畢業證除黨政機關和黨校系統，社會不承認。畢業后去邵陽市委黨校經濟學教研室工作，按規定必須工作兩年以上才能考研究生。1988年，他考取了中央黨校經濟學碩士研究生，因為當時的工作單位不同意委培，后經協商，才轉至湖南省委黨校學習兩年經濟學研究生課程，但是沒有碩士學位證書。

在邵陽市委黨校經濟學教研室工作期間，黃少安已經在《中國農村經濟》等刊物發表論文，并被破格晉升為經濟學講師。他說：“那時候對各種雜志期刊沒有什么了解，不知道它們的影響力，發文章的時候想法很單純，只是在資料室看雜志時，覺得自己的文章適合這本雜志，就投過去了。”

一心向學的黃少安，一刻也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由于約束條件，我沒有大路、好路和捷徑可走，走的是彎彎曲曲的路。但是，因為第一，我不停頓；第二，我走得比較快，所以也就不一定比別人后到。”他不僅沒有落于人后，而且成為經濟學領域的佼佼者。1994年，黃少安獲得廈門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同年12月，剛進入山東大學不到半年的黃少安被破格晉升為教授。1999年入選國家人事部百千萬人才工程第一、二層次；2000年入選國家教育部優秀跨世紀人才；2001年獲全國高校優秀青年教師獎（教學和科研獎勵計劃）；2006年遴選為教育部長江學者……一個又一個榮譽是他多年來辛勤耕耘的最好證明。

胸懷創業和學術理想

作為一個南方人，為什么會選擇山東這方熱土，他說：“我是帶著創業理想來的。”他想讓國內經濟學研究的版圖上多一塊叫做“山東大學”的地方。

黃少安帶著自己的理想，一步一步向前邁進。他專注于自己主要研究方向：產權理論和制度經濟學，論著頗豐，出版《產權經濟學導論》《語言經濟學導論》等專著，發表學術論文300多篇，其中《中國社會科學》6篇，《經濟研究》20多篇。論文《關于制度變遷的三個新假說及其驗證》更是獲得了國內經濟學界的高度認可，榮獲國內經濟學最高獎——孫冶方經濟科學獎。還因為對農村經濟的研究成果而獲得首屆中國農村發展研究獎。

他不僅重視個人的進步發展，還積極組織建設經濟研究團隊，帶領整個團隊一起進步。1996年，他帶頭創建山東大學產權研究所；2000年，產權研究所改組擴建為山東大學經濟研究院（中心），成為獨立的二級學院。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山東大學經濟研究院已經成為在全國頗有影響力的優秀團隊。他們為山東大學獲得了理論經濟學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并且與其他院系合作獲得應用經濟學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2006～2012年期間兼任中央財經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幫助組建了一支優秀的理論經濟學團隊，并且很快獲理論經濟學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2009年，黃少安又領導組建國內第一個語言經濟學博士點和語言經濟學團隊。他是國內最早培養法經濟學和語言經濟學博士的導師，為兩個交叉學科的研究和人才培養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

黃少安樂于經濟學的探索，不斷有新發現。他很早就發現既有經濟學更多的傾向于以“競爭”為主線的研究，以“合作”為主線的理論研究較少。因此，從上世紀90年代末起他就開始致力于以“合作”為主線的經濟學。

他重視基礎理論研究，同樣重視現實，擅長通過經驗事實證實和證偽既有理論，從而尋求創新。他說：“經濟學的發展永遠都是由現實問題導向的。”他認為，當下的經濟學理論是落后于現實的，互聯網的出現改變著人們的行為方式，一些原有的經濟理論已經解釋不了現實了。例如，互聯網背景下的企業及其邊界，既有企業理論就解釋不了，需要基礎理論層面的創新。

學術界對黃少安的評價是：既能開疆拓土，又能深耕細作；既能自己干，又能組織大家一起干。他自己最得意的事情是：跟著他一起干的人比他水平高；他的學生比他厲害。已有9個學生在40歲之前破格晉升教授了，他當年是32歲晉升，現在已經有學生破了這個記錄了。

理性觀察現實和

服務現實的“山東人”

產權理論一直是黃少安重要的研究課題，而當下的中國，最為熱點的問題無疑是土地產權變革、土地流轉、征地補償等。在黃少安看來，“土地的集中和用途的改變是中國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的必然結果，是偉大的歷史進步的內容，就像歷史上的英國的圈地運動一樣。如此巨大的變革和轉型，不可能沒有問題和副產品。例如土地流轉和土地拆遷補償中的不當行為和矛盾等。應該站在更高更遠的角度看待問題，要看普遍現象，不能因為局部的、個別的問題而否定大的發展方向和廣大民眾因為工業化和城市化而大大受益的普遍事實。媒體要理性宣傳和引導。”

黃少安也會出席一些社會活動，做一些經濟學講座，但是他的原則明確，“只參與公益性講座，例如，大學的、科研機構的、政府的和面向公眾科普的，絕不會去為商業活動站臺。”隨著自媒體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所謂的“經濟學家”成為“網紅”，在網絡上信口開河，今天談樓市，明天談股市，他們什么都敢說。在黃少安看來，大眾經濟學常識的普及也是經濟學家的責任之一，這有助于公眾自己實現對龐雜信息的篩選。

在山東待了二十多年的黃少安，對山東的經濟發展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談及山東的經濟現狀，他對存在的問題直言不諱：“山東的GDP總量在全國是前三的，屬于第一世界；人均GDP在國內是中上水平，屬于第二世界；而老百姓實際的生活水平在全國是中等偏下的，屬于第三世界。”黃少安稱自己已經是“山東人”，對山東的發展尤其關注。他喜歡山東這片土地，“這里有山有海有平原，資源也豐富，地處全球最佳緯度線的沿海地區，發展的潛力不可估量。并不是說山東現在發展的不好，而是與其具備的條件相比，人們有理由期待比現在更好。”

在他看來，導致山東經濟發展有些不理想，可能“成也文化，敗也文化”。如果更加開放、更加吸引全國和世界各地人才、民營經濟更加活躍和健康，山東的發展不可估量。

（未署名圖片由被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