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閻豐樂先生

龐守義

今年2月份，閻豐樂先生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享年80歲。他一生淡泊名利，處事低調，給家人留的遺囑也是“喪事從簡”。

閻豐樂先生辭世的消息鮮為人知，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驚愕。除了對閻先生的哀思之痛，沒能事先去探望一下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是我終生的遺憾。如今，閻豐樂先生雖然已經走完了他的人生旅途，但是，37年前，我采訪他的情景又一幕幕地在眼前閃現。

1980年，電影《紅牡丹》問世，驚艷了影壇，不僅紅透大江南北，也走向了國際影壇，30多個國家爭先放映，贏得無數贊譽。該片自放映后，由蔣大為演唱的主題歌《牡丹之歌》廣為流傳，至今不衰。“紅牡丹”的扮演者姜黎黎也因此紅極一時。此時，我想到了該劇作者閻豐樂先生，決定去采訪他。一位熟悉閻豐樂的長者善意的提醒：閻豐樂是個低調處事的人，不顯山不露水，不喜歡張揚宣傳。你去采訪他，要有 “好事多磨”的心理準備。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山東省文化廳閻先生的辦公室。四十歲左右，面容清瘦，衣冠樸素，這是閻豐樂先生給我的第一印象。我向他遞上采訪介紹信，說明來意，他有些為難地對我說：“省文代會馬上召開，我正加班加點籌備會議材料，能否推遲些日子再商議？”當時，閻豐樂先生擔任著山東省文化廳藝術處處長和省電影協會主席的職務，我完全理解他的工作負重，接受了他的建議。后來又曾兩次與他預約采訪，均因閻先生出差外地等事由而擱置。

1981年春天，我因拍攝《山東畫報》曲阜名勝古跡來到曲阜。沒想到在孔府旅行社的接待室里和閻豐樂先生不期而遇。他說：“來曲阜是為了接待安排長春電影制片廠來此拍攝新作《春歸紅樓》電影。這個攝制組一年前剛剛拍攝完《紅牡丹》，導演薛彥東、攝影孟憲弟一行原班人馬來曲阜，這是我們之間的二度合作。”我聽后格外高興，真是天賜良機。這次巧合使我在“圣人之家”實現了采訪閻先生的夙愿。

閻豐樂先生不停地忙碌著，當他稍微有些空閑，我便來到他的住處對他進行采訪。他開門見山地說：“這次我們在曲阜相遇，基于長影的朋友到來，也能為采訪提供更多的素材內容，效果會更圓滿的。”話題一打開，我便從《紅牡丹》劇本的創作問起，他詳盡地講述著往事：“《紅牡丹》劇本故事，寫作起來沒費什么周折，可以說是一氣呵成。我的故鄉是河北吳橋，是全國著名的雜技之鄉。我是看著雜技和馬戲長大的，許多雜技藝人的形象就記在頭腦里，使我產生靈感。我見到過他們驚人的技藝，也了解他們的酸甜苦辣。故事講述了舊社會馬戲明星‘紅牡丹及其師妹的坎坷經歷和悲慘命運。以雜技藝人追求美好生活的艱辛歷程，鞭撻了假惡丑，弘揚了真善美。”“這部電影之所以成功，還有賴于長影的導演和攝影，他們運用一些電影蒙太奇的手法，使影片的寓意得到進一步升華。扮演‘紅牡丹的青年演員姜黎黎看似文弱，其性格十分堅毅，全身心地投入角色，很多有危險的馬戲都是她獨立完成的，其敬業精神著實令人佩服。這次更為巧合的是，姜黎黎會來探汪寶生（姜黎黎的丈夫）的班。明天我為你們介紹一下，可以多拍些資料以備后用。”

我與閻豐樂先生相談甚歡，他談吐優雅，我又問他，何時走上文學創作道路？閻先生的回答著實讓我吃了一驚，“我是學醫出身，1958年從山東醫學院畢業，后棄醫從文。改行后就停不下腳步，開始寫小說、寫劇本，還創作京劇、話劇、呂劇等戲曲作品。改革開放的形勢，帶來了新的創作機遇，似乎有寫不完的題材。我曾想辭去所有的職務，板凳一坐十年冷，用全部精力投入寫作。這次在這里拍攝的《春歸紅樓》，是反映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我省農村在奔向小康路上發生的故事，是一部充滿濃郁鄉土氣息的影片。選擇了曲阜、魚臺和泰安的外景地，這部電影是配合形式教育的，因時間倉促，所以我得親臨現場，不斷修改、加工劇本，使其更加完善。”

第二天，我來到曲阜縣小雪公社，在電影拍攝場地，我見到了《春歸紅樓》的導演薛彥東和攝影孟憲弟，他們都是當代電影的佼佼者，有著旺盛的創作精力，拍起片子來一絲不茍，現場緊張而有秩序。雖然拍攝時春寒料峭，可他們的臉上溢滿辛勤的汗水。我用鏡頭記錄下他們忙碌的身影，也記錄下編劇、導演、攝影三者密切配合的情景。

采訪結束時，我向閻豐樂先生提出請他撰文的請求，再配上所拍照片，發一組報道專題。可他謙謙推辭：“請不要以我的名字發表作品，還是用記者一問一答的形式為佳。”這組《春歸紅樓》拍攝記刊發在1981年第7期《山東畫報》上。

準備返回濟南時，閻先生拜托我為姜黎黎拍一張古裝造型照片。在電影攝制組燈光老師的配合下，我為姜黎黎拍了一張古代美女造型的照片，沒想到就是這張照片在當年年底，成了各出版社印制掛歷的搶手素材。回到濟南后，我將所拍照片送一套到閻先生家中。進到房間，環視四周，室內似乎沒有裝修過，沒有像樣的家具，十分簡樸。倒是房間里堆滿了書籍，墻上掛的幾幅名人字畫讓人感受到主人那濃郁的文化氣質。這使我想起古代一位哲人的話：“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閻豐樂先生就是這樣一位自強不息、淡泊名利的謙謙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