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性比喻

在巴爾扎克的名篇《高老頭》里，有一個十分顯著卻又容易被人忽略的現(xiàn)象：全篇的動物性比喻非常之多。翻開書頁，這類比喻俯拾皆是。如“那些當差的都是一本正經(jīng)，像挨過一頓痛打的騾子”“這個滿是癩蛤蟆的泥塘，你不會老待下去的”“她把這個念頭放在欲火上燒烤，仿佛烤一只涂滿油脂的竹雞”“高老頭聽了，馬上豎起耳朵，仿佛一條狗看到了主人的動作”等等。這類比喻多達80多個，占全文比喻的二分之一。這類比喻的喻體全是動物，有天上飛的，如蝙蝠、野鴿、鷹、竹雞、燕子、蝴蝶等；還有林中走的，如虎、獅子、熊、狼、狐貍、毒蛇等；還有人類豢養(yǎng)的，如狗、馬、豬、羊、驢子、騾子、雞等；甚至還有些低等動物，如蛀蟲，臭蟲，蛆，蜘蛛等，這些動物擁擠在巴黎這座“大森林”中，形成了一座規(guī)模巨大的“巴黎動物園”，構成了《高老頭》這部小說的另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領域，吸引著每一個細心的讀者去思索，去探討。

小說的動物性比喻可分為兩類：環(huán)境動物比喻和性格動物比喻，兩類相互影響，相得益彰，構成了動物性比喻系統(tǒng)的整體框架。

所謂環(huán)境動物比喻，即是用動物性比喻來描繪小說的環(huán)境，揭示其中的某些本質特征。《高老頭》中的環(huán)境，具體的指伏蓋公寓，更廣的指巴黎。對于伏蓋公寓，作者首先對其外景與內部陳設進行了細致而逼真的描寫，后來用“滿是癩蛤蟆的泥塘”作喻，生動表現(xiàn)了環(huán)境的陰暗，破敗，骯臟和庸俗，正好與寓居其間的窮愁潦倒的房客們一張張奇形怪狀的臉相襯，顯得貼切自然。

所謂性格動物比喻，是指用動物性比喻來揭示人物的性格特點。小說中動物性比喻的喻體動物與本體人物性格之間的相似點比較復雜，有的是以作用相似作比，有的是以形狀相似作比，有的是以神態(tài)相似作比，有的是以習性相似作比，有的是以力量相似作比，有的是則以作者的愛憎態(tài)度相同作比，盡管看起來雜亂無章，但只要深入分析，仍可看出一定的體系來。如馬，文中基本用來比喻軟弱而貪婪的女性：紐沁根太太被其父親稱為“狡猾的馬”，雷斯多太太被歐也納稱為“一匹純血種的馬”，朱旭諾被作者戲稱為“戰(zhàn)馬”，以馬的用途是供人騎與這些女性被金錢、地位、愛情所奴役構成相似點而成比。作者之所以要選用馬作喻體，是源于對社會的深刻認識：“只能把男男女女當作驛馬，把它們騎得筋疲力盡，到了站上丟下來，這樣你就能達到欲望的高峰”，充分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相互利用、爾虞我詐的人際關系的本質。

（選自《“巴黎動物園”的秘密》，有刪改）

讀后漣漪

語言大師巴爾扎克精心營造的這個神秘的動物喻體世界與充分暴露了丑惡的現(xiàn)實社會是何等相似，這不僅使其作品主旨更深刻、更辛辣，也使人物形象更鮮明、更生動，同時還為其語言添了獨特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