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任享,1933年出生于福州長樂,中國工程院院士,我國衛星攝影測量事業的主要開創人和奠基人之一,嫦娥一號攝影方案設計者,有“中國衛星攝影測量第一人”之稱。
2015年10月26日15時10分,天繪一號03星在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用長征二號丁運載火箭成功發射升空,順利進入預定軌道。這是我國第一代傳輸型立體測繪衛星,主要用于科學研究、國土資源普查、地圖繪測等諸多領域的科學試驗任務。
“我感到很幸運,能夠圓傳輸型衛星的夢。”長樂籍中國工程院院士王任享說。
王任享是天繪一號工程副總師,負責衛星中測繪專業方面的問題。而在多年前,他就已經是中國衛星攝影測量領域首屈一指的專家了。
幫“嫦娥”減重20公斤
2007年10月24日,我國首顆探月衛星嫦娥一號飛向了太空,將“嫦娥奔月”的傳說變成現實,圓了中國人幾千年的探月夢。11月26日,嫦娥一號拍攝的中國首張月面“靚照”正式亮相,大聲宣告了我國已經邁進世界具有深空探測能力國家的行列,中國人走向深空探測的時代也由此開啟了。
這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月面圖像,是由嫦娥一號的三線陣CCD攝影測量系統拍攝、處理所得,而這個系統,正是按照王任享等人提出的設計方案研制的。
王任享的方案其實很簡單,就是扔掉一個相機。
要將衛星送到離地38萬公里的月球,對衛星的有效載荷重量要求十分苛刻,每一克都能省則省,少掉一架重約20公斤的相機自然是意義非凡的。
“該工程首要目標是獲取月球的三維影像并作幾何仿真反演。”王任享介紹,“初期方案是采用兩臺面陣相機作交向攝影,由于兩臺相機太重,衛星難以負擔,有關方面就找我尋求解決途徑。”
CCD立體相機模擬圖。
王任享依靠在衛星攝影測量方面的經驗和學術研究成果,很快給出意見:“只要利用一個相機的面陣CCD,取左、中、右各一條影像,構成三線陣CCD相機,按推掃式攝影即可,攝影測量成果肯定優于兩個相機交會攝影。”
之后,此方案被探月工程采納,探月工程首席科學家歐陽自遠將方案評估及影像反演等任務交給了王任享團隊。
王任享對原有的CCD系統進行創新改造,使重量減輕了二分之一。同時,他還通過仿真模擬試驗,保證整個系統的精度和穩定運行。
2007年11月22日晚,嫦娥一號第一條三維影像傳回時,王任享他們當晚就作出了三線陣CCD影像幾何反演的結果,為嫦娥工程拿下了首項成果。隨后,他充分應用自己創立的EFP(等效框幅相片)空中三角測量理論,研制了更加豐富的三維幾何反演成果。
王任享興奮地說:“我這一生十分幸運,伴隨著共和國誕生、成長與壯大,我學習了航空攝影測量專業,在科研生涯中開拓了我國三代衛星攝影測量工程,使我國進入航天攝影測量行列,嫦娥一號獲取三維影像與幾何反演成功,開啟了我國深空攝影測量的序幕。”
數十年如一日,專攻衛星攝影測量
“其實并不是我有多么高明,只因我在衛星攝影測量方面有比較豐富的經驗與經歷,曾經完成過兩代返回式衛星攝影測量。”王任享說,“對于提出探月工程攝影測量方案,可以用人們常說的‘機遇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來加以總結。”
嫦娥一號傳回的第一幅用CCD立體相機拍攝的月面圖像。
20世紀70年代初,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測繪局開展了航天遙感攝影測量的研究工作。當時在總參測繪研究所任職的王任享被調到“衛星攝影測量”課題組后,用近三個月的時間,研究改進了原有方案,解決了兩個關鍵技術難題。
上世紀80年代初,以王任享為組長的“衛星攝影測量”總體設計組成立,科技人員群策群力,充分發揮集體智慧與個人的創造性,突破了一個個技術難關,終于完成了衛星攝影測量工程。這項王任享主持的第一代返回衛星攝影測量實踐,1993年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有了成功的先例,第二代返回式攝影測量衛星的研制也很快被提上了日程,王任享則被解放軍總裝備部聘任為該工程副總師。與此同時,他還將三線陣CCD影像衛星攝影測量推進于實際研究階段。
當時,一些科學家開始研究傳輸型衛星,衛星上相機所拍的影像可變成數字直接傳給地面接收站,這一高科技在經濟、軍事等方面應用十分廣泛。然而這一課題技術難度非常大,要hold住可不容易。
1981年,還在荷蘭ITC進修的王任享提出了“利用美國的MAPSAT的三線陣CCD影像進行空中三角測量,降低對姿態穩定度的要求,使之可在我國衛星工程所實現”的建議,并撰寫了《線性陣列相機的影像進行空中三角測量的可行性》論文。
回國后,他對利用三線陣CCD影像恢復外方位元素進行了系統分析,對衛星運行姿態穩定度與利用CCD影像計算外方位元素的精度關系等問題,提出獨到的見解,創立了EFP空中三角測量理論。
為了解決航線模型扭曲大的問題,他對三線陣CCD相機做了改進,研發出加了四個小面陣的LMCCD相機這一新型衛星攝影測量相機。這是國際上第一次采用線陣、面陣混合配置的衛星攝影測量相機,可以解決無地面控制點衛星攝影測量問題,現已被我國第一代傳輸型衛星天繪一號采用。
王任享從開始研究三線陣CCD影像衛星攝影測量到創造LMCCD相機前后經歷了23年,期間工作幾變,但他對這一命題矢志不移,最終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有關這一命題他曾發表過20多篇論文,并于2006年8月出版了專著《三線陣CCD影像衛星攝影測量原理》。
他創造性的研究成果,實現了對困難地區進行測圖的成功實踐,取得了重大突破,填補了我國衛星攝影測量的空白,使我國成為世界上三個開展衛星攝影測量的國家之一。從此之后我國在該技術領域已躋身世界先進行列,這也奠定了王任享“中國衛星攝影測量第一人”的地位。
時間表里沒有安排休息
成就這個“第一人”,王任享不靠別的,就是肯下工夫,不放棄。
小時候父母送他上學,只是希望他長大后能寫寫算算,但王任享學習很自覺,成績也好,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他。
1948年2月,王任享被福建省立福州中學(現福州一中)錄取。在校期間,他多次獲得獎學金等獎勵。
上世紀50年代初,王任享考入解放軍測繪學院攝影測量專業。當年他在報考大學時是陰差陽錯選的這個專業,這讓人不得不感嘆真是命運的安排讓他進入了航天測量領域,成就了今天的事業。
到上海的學校報到后,他的口袋里僅剩幾角錢。當時,有一個同鄉同學對王任享說:“你學習這么好,學測繪沒有什么前途,還不如趁早換一個專業,免得影響自己一輩子。”王任享回答:“學什么不是學,只要肯下工夫,干什么都能有出息。”
果然,他也確實干出些名堂來了。在校期間,他獲得了學術獎金,獎勵是25公斤大米。他的畢業論文還被選登在全國學會匯編資料上。
測繪官兵常年奔波在外,非常辛苦,王任享走遍了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在自然條件極其惡劣的戈壁沙漠,他頂風沙、忍干渴、戰酷暑、斗嚴寒,荒無人煙的導彈、核武器試驗場,都曾留下他的足跡。
對于地面作業難度很大的我國西部廣大地區及一些無人區和沙漠地區,航空攝影測量也無能為力。因此,上世紀80年代初,我國開始自行研制航天攝影衛星。當時已經頗有成就的王任享和他的團隊,肩負起這項光榮而艱辛的使命。
科學研究是一條孤獨而又漫長坎坷的道路,在30多年的航天攝影測量道路上,王任享幾乎將所有的時間和情感都注入到了研制工作中。而在這條路上,如果沒有妻子的支持,他走不到今天。
王任享的妻子王慶琳是北京人,原任北京某衛生高校講師,她是王任享的忠實伴侶和堅強后盾。“我這個‘月亮’一半歸于我愛人,她跟著我,這一輩子很艱苦。我們研究所搬到西安去,她就跟著去。家務事都是她做,很辛苦。我們1961年結婚,四十幾年了,從來沒有吵過架、拌過嘴。”
“任享幾乎把全部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到科學研究中,他的時間表里沒有安排休息。”談起丈夫,王慶琳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心疼,“他口袋里經常有一個小鉛筆頭,隨時都在思考問題,靈感出現時,他便及時記錄下來。假日里他也總是用鉛筆頭勾勾畫畫、涂涂改改,一篇篇論文就出自小鉛筆頭。”
如今,年過八旬的王任享,依然熱愛著這份耗盡他青春和大部分生命時光的事業。他說,衛星攝影測量讓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年輕的,讓他有著無盡的夢想。
為了讓身體也跟上年輕的精神狀態,王任享可是毫不懈怠。王慶琳“爆料”:“任享精力過人,這得益于體育鍛煉。為了能為祖國人民多作貢獻,工作忙,沒時間鍛煉身體,他就叫人在陽臺上安上鐵棍,長年堅持做引體向上。”
即使精力過人,王任享能夠經歷這么多的重大工程,也不能不說是奇跡。每一個大工程耗費的財力、人力都很巨大,成功與否責任重大,長期以來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他總是不知疲倦地工作,總是那樣樂觀。
王任享感嘆地說:“我報效祖國之心強烈,可惜以前‘運動’太多,最有創造力的年華多半浪費了,好在到退休年齡后,組織上給我兩次延長工作時間,64歲時又評上院士,因此古稀之年還能在科研一線拼搏。”
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停止過實驗室工作,他沒有躺在功勞簿上,依然在計算機前辛勤耕耘著。
就像當年“嫦娥奔月”成功后,王任享說的:“月球的測繪工作才剛剛起步,今后還有很多事要做。”在他的藍圖中,中國測繪要與中國航天一起奔向火星,奔向更遠的星球……
越是年邁,就越懷念生我養我的故鄉
王任享是閩王王審之第十一個兒子的后裔。對于生他養他的家鄉福州長樂,他有著無法割舍的依戀。
“我深愛家鄉這塊充滿大愛與溫暖的土地,這里記錄我童年的足跡與夢想,這里浸透了祖先的汗水。幾十年來,盡管我遠離家鄉,但依然眷戀這塊土地,越是年邁,就越懷念生我養我的故鄉。”他情系桑梓,不管走多遠,故鄉永在他心中。
“我對家鄉這份感情非常深,一聽到福州什么事情,我耳朵都豎起來。”他還把在衛星上拍攝到的家鄉地圖,存在電腦中,不時調出來瞧瞧,以解思鄉之苦。
王任享回鄉向師生講述“科學人生”。
吳航兩等學校(現長樂師范附小)是王任享曾經就讀的小學。
他常說:“我永遠忘不了,是母校和老師教育我做人的道理,為我一生永不停步攀科學高峰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才有我今日的成果。”他曾親自把頗有紀念意義的遨游太空紀念封送給母校,并多次回校給師生作報告。
2012年11月29日,王任享回到故鄉長樂探訪,參觀了母校長樂師范附小,并給長樂朝陽中學的師生們做了一場有關人生經歷的講座。
王任享告訴朝陽中學的學生,他雖然年紀這么大了,但還工作在科研一線,繼續克難攻堅,承擔重大衛星攝影測量課題的論證研究,并努力做好“傳幫帶”工作,培養年輕一代的衛星攝影測量工作者,為祖國的衛星測繪事業盡自己的一份力量。他希望這樣干勁十足的自己,能夠為正處于朝陽時期的孩子們帶來更多的正能量。
他說,孩子小時候的教育非常重要,很可能會影響人的一輩子。“1947年小學畢業前夕,老師在我的同學錄上寫下‘以志為梯,惟勤是岸’這八個字,非常感謝老師的勉勵。現在,愿意用這八個字與福州的孩子們共勉。”(本刊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