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如大家閨秀,湘湖如村姑鄉女,這是文人墨客較為相似的看法,正如春夏秋冬各有景致,但如果比較西湖和湘湖這兩個湖的景致,實在也還是有異中有同、同中有異的,因為村姑也不是說不想略施胭脂,而大小姐有時也想走走鄉野路線,所以凡事不都是那么絕對的。一本正經中的嬌態可人,輕俏活潑中的落落大方,其實也都是美的異數,而且反差越大,審美也越是極致。所以看慣西湖的人,突然跑到湘湖來,那是可以大喊幾聲的。
那天跟幾位同道文友一起游湘湖,先是在跨湖橋博物館里流連了大半天,最后還是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八千年的獨木舟上,太奇妙了,這棵偉大的樹,當它一分為二之時,無意中見證了南方文明的悠遠流長,而且它又一次劃向了歷史的深處。走出跨湖橋博物館還是有點依依不舍的,因為這意味著我將穿越回到現實中來。俞平伯先生說“江南苦夏,湖上尤甚”指的是西湖,現在到了湘湖感覺還好,自然的空氣還是可以大口大口吸進去的,相對而言,這里的空氣比起杭州城里的空調風,還是要好不少的。當再回首博物館時,只見暮色初降,那頂貝雷帽似的圓頂好像已經下沉了,這也正如剛才還含山的夕陽,此刻已經收工回家,同時也收回了大半的暑意。風時有時無,天空卻開始往藍的方向傾斜,這個時候用手機拍照片是最好的,特別是可以勾勒出湖天一色的輪廓,尤是那遠處山上的寺廟,也開始朦朧了起來,不過這最好的時光其實也就15分鐘左右,因為很快的,遠處的燈光漸次亮了起來,這個時候天際線便模糊了起來,遠處的山頭也像一朵墨似的化開去了,化著化著,山和天空便漸漸一色了。
車行至湘湖大院,早有游船泊在岸邊了,據說今天是要在游船上吃飯,這于我可是平生第一趟。我們比較心急,一上船就想離岸,還是服務生耐心,說所有的酒菜都得從岸上做好拿下來,包括米飯,一旦船離岸了,你要讓龍井蝦仁里的蝦再游過來,這是絕對辦不到的,這反倒給扶欄遠眺多了一些時間,此時感覺已有水氣漸漸的彌漫了開來,好像這就是湘湖夏夢的開始。
船終于開了,酒也終于端了起來,白的小杯,啤的大杯,都在游船這只更大的酒杯里蕩漾。是啊,那還真是有點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味道,因為此時的湘湖尤如酒湖,一個猛子扎下去,好像就到了吳越春秋時期。
邊喝邊欣賞夜游之美景,當燈光點綴其上時,真是各有各的妙處。這個時候再回首跨湖橋,妙處也出來了,在一到了晚上,尤其是燈光或明或幽之時。想想也是啊,湖中如沒有一座橋,便少了不少趣味。湘湖上的跨湖橋,將湘湖一分為二。更有知名或不知名的橋,臥波如虹,倒映成月,座座皆是曲線美人,據說湘湖一共有108座橋,你在橋上看風景,而風景里的我們又在看著橋上的你,如此的感覺便有了一點點詩意。也有的橋拱很高,曲線也陡,只見那上面也可行車,此時細看跨湖橋,才知是五個孔的,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坐車翻蘇堤六吊橋的情形,其實現在驅車過楊公堤的那幾座橋時也是一樣的,那突然下降的感覺是會有兩腿一酥之感的。我們在船上,看到那形色各異的橋時,只是會嘖嘖贊嘆,這也尤如品嘗美酒,在觥籌交錯之間,也是嘖嘖有聲的。
也有寂靜無聲的,比如在經過一片葦叢時,只見也有依稀的燈光潛伏其中,那或許也是一小小的孤島,因為船速和角度的關系,看似不大,或許它是別有洞天的呢。我在書上看到過說有一島曾是西施換舞衣處,想想這個就特別美。這不,在這個夏天里,當女生們穿著輕薄的衣服,三三兩兩走出蘆葦叢,那樹枝拂浪,這波光湖影,人不枕著一湖夏夢才怪呢。

船行至音樂噴泉處,速度明顯放慢了。一般人看噴泉多是在岸上,而我們是在湖上看燈光下的噴泉,是啊,燈光本是照向黑暗的,現在卻成了“秀”之一種。再看那岸上的舞臺,似也像波浪型的貝殼,只是比悉尼歌劇院更為抽象和空曠,這倒也是極美之一景,至少是能把眼球都吸引住了。現在我們是在船上,船行在湖上,且是一邊品酒一邊賞景,這可是人間美景啊!尤其可喜的是那噴泉還會變形,舞成扭動的曲線,有時是圓柱體,有時是圓錐體,甚至還有菱形和弧型的,她們相互追逐逗趣,你來我往,你進我退,好不快活啊,再加上燈光色彩的變化,赤橙黃綠青藍紫,這可是考驗手機拍照的時候啊。這時候的我們這幾位好酒之友都放下了酒杯,端起了手機,是的,端起手機,因為需要兩只手端穩呢,頓時只聽一片咔嚓聲,兩分鐘之后朋友圈里便再次升起如斯噴泉。
后來知道這就叫湖山廣場,是整個湘湖夜游的中心,它有一個頗為精彩的保留節目,那就是上演一臺有關湘湖傳說的情景演出,每晚兩場也可能是噴泉傳來的水氣,也可能是湖面真的起了一點點小風,至少那魚是攪了一點小風上來的。這個時候的感覺是最為爽氣怡人的,因為這在湖面上,聞不到汽車尾氣,也聽不到嘈雜的聲音,而空氣中卻又有一股久違的田野之氣。“喏,有星星的!”不知誰在船舷邊喊了一聲,這便讓我們再次放下酒杯,齊刷刷地去仰望星空,一開始還真有點對不好這個焦,總是有點模糊,十幾秒過去之后,那調皮的星星真的就眨了起來,那真的就像兒歌中所唱的那樣“一閃一閃亮晶晶”。好了,已經夠詩意夠奢侈了,這就要解決我們的杯中酒了。一開始大家還有點謙虛和推讓,你說夠了,我說多了。我曾經說過一句話,錢不用也會少起來,酒喝著喝著就多了起來,湘湖的秀色可餐,夏姿迷人,我們都忘了在酒量上再謙虛一下了,事實上是當大家正想習慣性地謙虛一番時,突然發現各自的酒已經所剩不多了。“再來一箱啤酒!”當我們如此吆喝時,卻沒有服務生應答,正面面相覷不到三秒,我們突然明白了,因為所有的酒都在岸上呢!
“要是有一只獨木舟多好啊,我去運一箱啤酒上來!”我脫口而出,因為我想到了那博物館里的獨木舟,此時是否能夠載著我的意念劃一次呢。
“你想得美,想得比西施還美!”甲酒友如此回了一句。
“妙妙妙,所有夢想都是最美的……”乙酒友等于是點評了一下。
“呵呵,做個東施也是好的,只要有夢想。”丙酒友如是說。
突然我們就沉默了起來,好像這就是一場夢,是啊,湘湖夏夢,我總是在恍惚,我真的去游過湘湖嗎?是酒的作用嗎,還是我在鍵盤上敲出來的夢?我生怕此時誰再一響動,會把這美夢給驚醒了,這可比沒有酒喝還要難受呀。
“喝酒!喝酒!”,我們終于端起了酒杯,包括只喝茶的幾位同游者。同游者,皆是“夜話杭州”的才子佳人,以朋友圈中的稱呼,乃為阿六頭安峰、詩人文麗、評論家工化、美女社長楊楊以及蔡老師、項老師、陳老師和胡老師等十余人。古人說,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吾等棄船登岸時皆依依不舍,歸去時人人都攜著半夏湘湖,一夢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