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供給側”思維是一種創新思維,創新驅動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樞紐。本文運用“供給側”思維,分析創新過程和創新要素,分析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的作用,提出不斷打破壟斷和創新供給的意義,以及經濟新常態下的創新模式。
[關鍵詞] 供給創新; 技術創新; 制度創新
[中圖分類號] F015; F12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29-1445(2017)04-0037-05
“供給側”思維是一種創新思維,創新驅動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根本動力,也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樞紐。黨的十八大作出了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重大部署,“十三五”規劃更把創新作為五大關鍵詞之首,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創新驅動發表了系列重要講話,要求創新、創新、再創新。因而,要保持我國經濟的持續性增長,必須將供給創新作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核心動力,不斷推進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不斷推進國民經濟的轉型升級。
供給創新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根本動力
自從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階段并積極開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來,“薩伊定理”和供給經濟學就成為被人們高頻使用的詞匯。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薩伊定理”涉及了經濟學的一個最基本問題,即到底是供給決定需求還是需求決定供給。“薩伊定理”的最基本命題就是“供給自動地為自己創造需求”。在薩伊所處的時代,賣方市場還是占主導的趨勢,因而,該定理基本是正確的。但是當工業化完成,社會生產力達到一定水平以后,資源約束轉變為需求約束,賣方市場轉為買方市場,需求成為經濟矛盾的主要方面,強調需求創造的凱恩斯主義成為經濟學的主流,而薩伊的供給創造理論似乎是失效了。但時過境遷,當凱恩斯主義陷于“滯漲”而不能自拔時,強調供給創造的供給學派又回到了經濟學的前臺。盡管供給經濟學同樣不是治愈資本主義經濟周期頑癥的良方,但我們仍可以從中發現其合理因素,即在一定條件下需求必須由供給來創造。盡管需求有可能被“充分”地滿足,但供給還是不能“自動地為自己創造需求”,而必須通過“供給創新”才能為自己創造需求。事實上,薩伊提出了“供給創造需求”,但是他沒有區分“自動地”創造需求和通過“供給創新”來創造需求。經濟史的經驗證明,并不是所有供給都能夠創造需求,能夠持續不斷創造需求的只能是供給創新。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經濟水平的提高,特別是當人們現有的需求邊界被突破,也就是某個需求階段被超越,市場就越來越需要供給來創造和引導。在加爾布雷斯描述的“豐裕社會”里,擴大需求“所需要的已不再是怎樣去適應事前已經覺察到的消費者的需要,而是革新應能迎合已使消費者形成的那種心理狀態”。就是說,需求并不是非常明確地可以認知和辨別地存在著的,它是欲望的不斷變化,而欲望必須具有其所附著的特定形態,即“對供應的流量做出反應”1。所以,在經濟的創新過程中,需求是被動的,而供給是主動的,而新的需求的產生,需要供給創新來開發,需要供給方來滿足和實現。
總之,需求是供給方通過創新將人們心理上的潛在需求開發出來。反過來看,如果市場需求陷于停滯或出現了嚴重過剩,那么問題可能不是出在需求方面而是出在供給方面。例如,大量的事實表明,過剩主要出現于傳統部門,主要是“劣等貨”的過剩,而在過剩的另一方面,廣大消費者仍有充沛的購買欲望和購買能力沒有實現。所以說,過剩的根本原因不是需求不足,而是供給缺乏創新。事實上,我國近些年來的需求不旺正是創新供給不足所導致的。當然,這種創新供給不足的原因比較復雜,既有體制問題也有結構問題,所以才需要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來解決,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核心正是供給創新。
供給創新是經濟新常態下經濟增長的持續動力
用創新周期理論來理解,新常態也就是一個新的增長周期階段。持續的創新密集導致新的產業和新產業集群的出現,不僅帶動經濟高速增長更導致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隨后,整個經濟將進入一個平衡和穩定的增長狀態。而隨著創新的完成和新興產業的成熟,經濟增長的動力遞減,經濟增速必然趨于下降。如果沒有新的創新,經濟增長就失去了動力源,經濟增長減速甚至經濟衰退往往成為不可避免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必須通過供給創新打破這種狀態,為經濟增長提供新的動力源。就是說,只有供給創新才能實現經濟新常態下的新增長、新速度、新結構和新水平。
經濟新常態下的創新必然來自供給側。就社會經濟的運行和發展過程來考察,創新并不是一個完全連續的過程。在某一個時期會出現一個創新密集,而在某一個時期,創新則可能是停滯的。創新的這種有時密集有時間斷的情況,就造成經濟過程的高漲和衰退,從而導致經濟的周期性波動。但就某一次具體創新過程來看,創新一旦產生,就是一個連續不斷的過程,貫穿于整個產品生命周期。所以有必要區分由創新導致的經濟周期和由產品創新開始的產品生命周期。在經濟周期波動的不同階段,有時需求創新占主導,有時供給創新占主導;而在產品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創新也具有不同形式和不同的作用機制。
從工業化時代的經驗來看,這種來自供給方面的創新即供給創新,大概可以歸納為三種形式或三個階段,即產品創新、工序創新和管理創新。這三種形式的創新一般是按時序發生于產品的整個生命周期。
首先是產品創新。產品創新是最基本的創新。產品創新就是開發一代新產品。這種產品創新可能是適應消費者需要的產品創新,也可能是創造消費者需要的產品創新。從經濟史的經驗來看,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后一種創新越來越起著主導作用。產品創新往往導致新的企業的出現,這些企業最終將變成一種產業;所有這些創新都普遍創造全新的生產和生活方式,也就是創造出全新的市場,并導致經濟進入一個新的經濟增長周期。一般來講,大多數產品創新都是在經濟低潮觸底階段開始的,而在經濟觸底回升階段被推廣并產業化的。正是這種創造新產品的供給創新,使整個經濟走出低谷進入復蘇階段。
其次是工序創新。工序創新發生于產品創新之后。工序創新的主要目的在于降低成本和擴大供給。而成本的降低使越來越多的消費群體能夠購買和消費這種新產品,所以又進一步擴大了需求。工序創新作為產品創新的繼續,主要發生在經濟的復蘇和高漲階段。由于產品日趨成熟,需求日益擴大,大規模生產成為可能,所以,生產的標準化和工序的合理化具有重要意義。由于規模的擴大,以及生產的標準化和工序的合理化,使產品成本得到進一步降低,從而市場也得到進一步擴大,產品進入成熟期。
第三是管理創新。產品創新和工序創新都屬于技術創新。當新產品喚起人們的需求,并通過工序創新降低了成本,從而成為大眾消費品以后,技術創新就基本停止了。在技術浪潮之間的中斷時期,是管理創新的重要時期。管理創新是產品生命周期中的最后階段。管理創新的注意力也是集中在成本方面,不過不是通過技術革新,而是通過組織機構的調整、新的營銷策略或服務方式的貫徹等組織手段來實現。這一時期,創造性的管理比創造性的技術更能決定企業的發展或停滯。當創新帶來的投資浪潮過去之后,整個經濟漸趨平穩直到趨于下降,這是經濟運行周期的必然規律。在這個階段,經濟下滑和企業破產倒閉是不可避免的現象。事實上,企業的生生滅滅正是管理創新的一種形式。相反,如果大批“僵尸企業”保持在僵而不死狀態,將嚴重影響經濟的復蘇或回升。
從產品創新開始的供給創新,是工業化時代的創新模式。熊彼特的創新理論也基本上是工業時代的創新理論。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新科技革命特別是互聯網革命帶來的變化,使我們從工業時代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即信息時代。信息時代的創新與工業時代的創新二者之間有很多不同之處。
首先,信息時代的供給創新并不以產品創新領先,而是以創意領先。盡管信息時代的供給創新仍依賴于技術方面的突破,但更多的創新卻源于在現有技術條件下新的創意的提出。在這個時代,沒有創意一切都無從談起。其次,緊隨著創意而來的創新是模式創新。模式創新就是將創意通過具體的商業組織轉變為可以盈利的商業模式。在模式創新過程中,軟件方面的創新較之于硬件方面的創新更重要。在這里,后工業化思維具有重要的意義。再次,隨著模式創新之后仍是管理創新。信息時代的管理已與工業時代的管理有很大不同,也不是“扁平化”所能概括。工業時代以生產成本為中心的管理模式不完全適用于信息時代的以價值創造為核心的管理,管理的重心將從物的管理轉向人的管理,進一步講,是人的價值管理。所以,以人為本是信息時代管理創新的最核心理念。
對于中國來說,一方面,我們的工業化基本完成,但仍具有工業時代的特征,面臨著進一步工業化的任務;另一方面,我們的很多行業也已經進入了信息時代,或者正處于“互聯網+”的過程之中,在某些方面還通過“彎道超車”超越了發達國家。所以,我們既要注重工業時代的供給創新,也要注重信息時代的供給創新。
通過制度創新激發各種經濟體的創新活力
我國實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有兩方面目標,一方面是推進供給創新,通過供給創新加速結構性調整和產業升級;另一方面是通過改革即制度創新來創造適合于創新的制度環境。從供給創新階段來看,我國經濟正處于以技術創新為主的產品創新階段,新產品和新產業正處于脫殼而出的孵化狀態,亟須打破傳統產業的壟斷并騰出市場空間;而從經濟周期階段來看,我國經濟正處于周期底部運行,亟須新產品和新產業的出現來推動經濟發展并實現產業升級。所以,從我國當下的經濟制度條件來說,實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最為迫切的任務是打破壟斷。打破壟斷可以更多地釋放出企業創新能力,從而推進國民經濟觸底回升并加速進入復蘇軌道。這就需要我們加大制度創新的力度。
企業對市場的壟斷一般是市場競爭和企業集中的結果。隨著創新不斷深化,市場需求和生產規模的不斷擴大,集中和壟斷的趨勢必然出現,競爭日益轉變為壟斷競爭。從這個意義上說,壟斷也是創新的結果。另一方面,壟斷也是企業對創新頹勢的自然反應。在創新周期中,經歷產品創新、工序創新和管理創新,整個創新過程逐漸完成。由于市場難以繼續擴大,企業之間的競爭導致價格下降和企業利潤降低,在這種情況下,企業不能不試圖通過對市場的壟斷以保持價格的持續堅挺和延緩利潤降低的趨勢。
熊彼特指出:創新就是實現任何一種工業的新的組織,比如造成一種壟斷地位或打破一種壟斷地位。1可見,熊彼特是將壟斷和壟斷的打破都定義為創新。就技術壟斷來講,當技術創新基本完成并成為企業本身的核心競爭力以后,保持技術壟斷和市場壟斷就成為企業競爭的重要方式。企業為了保持一定的利潤水平,必然采取限制競爭,控制市場的方法。另一方面,壟斷的意義不僅僅在于保持市場份額和維持較高的價格,還在于壟斷企業利用壟斷實力實行進一步的創新。所以,壟斷本身也是一種創新,也是供給創新的重要形式。但是,如果制度設計將持久地保持這種壟斷,將會嚴重限制市場的活力。在這種情況下,競爭就成為供給創新所必須的制度條件,創造競爭環境也就成為制度創新本身。而競爭的恢復,往往成為新一輪創新和新的經濟周期的起點。所以說,從競爭到壟斷,再到壟斷的打破和競爭環境的創建,與創新一樣,也是經濟發展的永恒主題。
國有企業作為技術創新和產業創新的主導力量,在一定時期保持壟斷優勢是必要的,但是在一定時期以后,適宜選擇適當時機退出部分壟斷行業。一方面,國有企業要解放思想,主動開放技術和市場壟斷,擴大新技術的擴散效應,積極應對市場競爭,另一方面,也要向民營企業學習更靈活的經營機制和激勵機制,就是說,應當用混合所有制和混合經營制的方式從民營企業中汲取創新活力。國有企業可以嘗試通過招聘民營企業成功人士進入高管層的方式改善企業治理結構,也可以通過創新并購的方式吸收更有創新活力的民營企業加盟國有企業。反過來,民營企業也要從國有企業獲得新的技術和制度資源,以改善和提升自身的經營管理水平,提高自身的創新能力。
積極發揮國有企業的創新主體作用
我國國有企業一直是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的主體。在經濟新常態下,國有企業特別是央企在創造經濟增長新動力方面具有關鍵性作用。因此,通過體制機制改革,充分激發國有企業的創新能力,對于創造和培育國民經濟增長新動力至關重要。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我國國有企業的創新能力與世界上大的跨國公司和知名企業相比還存在一定差距,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關鍵技術和知名品牌還不夠多,企業的核心競爭力還不夠強。所以,國有企業作為我國實現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主力軍面臨嚴峻挑戰。
作為創新主體,國有企業要著力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加大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的力度,加大傳統產業技術改造升級力度,加大戰略新興產業培育和發展力度,更要加大傳統產業、傳統工藝技術與新興產業、高新技術如信息化技術等結合的力度,在技術、裝備、產品等方面跟上高新技術的發展,跟上時代的進步,加快形成經濟新的增長點和驅動力。從國家創新驅動戰略和國企的具體情況出發,一方面,必須改組組建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探索有效的運營模式,通過開展投資融資、產業培育、資本整合,推動產業集聚和轉型升級,優化國有資本布局結構;另一方面,要通過股權運作、價值管理、有序進退,促進國有資本合理流動,將低效無效資產以及戶數較多、規模較小、產業集中度低、產能嚴重過剩行業中的企業,適度集中至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做好增量、盤活存量、主動減量;搭建科技創新平臺,通過市場化方式設立各類國有企業科技創新投資基金,鼓勵優勢產業集團與中央科研院所重組;搭建國際化經營平臺,通過市場化運作方式,搭建優勢產業上下游攜手“走出去”平臺、高效產能國際合作平臺、產融結合平臺和跨國并購平臺,增強國有企業聯合參與國際市場競爭的能力。
國有企業創新不僅局限于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還必須加強管理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這些年來,新的科學技術正在改變甚至顛覆傳統的管理模式和商業模式。對此國有企業必須有足夠的認識和及時有效的反應。盡管國有企業掌握先進的技術并居于先進的行業,但是,在管理模式和商業模式創新方面還有很大潛力。事實上,這也是國企改革的一個重要課題。例如,在互聯網和大數據時代,國有企業如何使自己的管理模式和商業模式與時俱進,如何在“中國制造2025”這樣的大戰略中發揮作用等,都存在巨大的機遇和挑戰??傊?,創新是全方位的,要在堅持科技創新的同時,堅持以市場需求為導向,以價值創造為目標,高度重視集成創新、組織創新、管理創新、品牌創新和商業模式的創新等等,做到有機統一、相互促進,不斷提升企業綜合創新能力。
國有企業作為創新主體為國民經濟增長創造新的動力源,同時創新更是國有企業本身發展的動力源。國有企業只有不斷創新,才能不斷為國民經濟增長提供新的動力,推動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加快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所以,國有企業必須主動適應經濟新常態,加速自身的改革和創新,大力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進一步突出企業技術創新和產業創新的主導作用,全面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做大做強做優。這就必須發揮國有企業在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和制造強國戰略中的骨干和表率作用,強化國有企業在技術創新中的主體地位。
目前,新一輪科技變革和產業變革浪潮正在全球興起,一些關鍵性的核心技術、研發方式、創新手段、商業模式,以及企業的組織形式已經取得革命性突破甚至顛覆性的改變。在新一輪科技和產業變革浪潮中,發達國家一直走在前列,并試圖依靠強勁的創新動力推進產業升級換代,占領新一輪產業革命的制高點。事實上,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與我國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形成歷史性交匯,為我們實施供給創新發展戰略提供了難得的重大機遇。面對這種全球創新和競爭浪潮,唯有改革者進,創新者強,改革創新者勝。這就迫使我們必須加快創新步伐,一方面緊跟世界創新浪潮,抓住新的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機會,另一方面通過創新驅動,實現彎道超車,趕上和超越發達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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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高德步,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經濟改革與發展研究院教授)
責任編輯 / 蔡慶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