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殼？

Sean+翁倩

《攻殼機動隊》版本繁多，對照起來頗費功夫。最近上映的好萊塢真人電影（以下簡稱真人版攻殼），基本是比照1995年的劇場版動畫（以下簡稱95版攻殼）改編的。從去年春天引發“洗白”爭議，到今年北美上映后原著黨的口誅筆伐，再到業內口傳華樺傳媒與派拉蒙的注資消息，讓真人版攻殼的曝光率與后來的票房及口碑相映成趣。

真人版攻殼由斯嘉麗·約翰遜擔綱主演，這既是最有票房號召力之處，也是最容易被抵制的地方。原著主角為日本女性，派拉蒙為了全球市場，換成白人，引來美國亞裔的瘋狂抗議。電影公司不得不想了一個辦法，為女主角打造了不同面貌，又找來日本的國際影后桃井熏，試圖洗去罪名。劇情在種族上的改動可以自圓其說，如今看來，倒成了整部影片最輕的毛病。

盡管派拉蒙大張旗鼓地做宣傳，影片幕后班底卻輕薄得讓人咋舌。導演魯伯特·桑德斯此前只拍過一部長片（《白雪公主與獵人》），第一編劇杰米·莫斯也是第二次參與長片（他的第一部電影是2008年的《街頭之王》）。另兩位編劇威廉·惠勒和伊倫·克魯格都沒寫過好口碑的劇本，后者倒是參與了幾部變形金剛真人版的編劇工作。歷史不能決定一切，不過關于創作，劇作者很難短期內質量飛越。依此看，派拉蒙在劇作投入上就沒能為攻殼配備好的資源。

95版攻殼原本的82分鐘拓展到了107分鐘，而它的劇情結構幾乎沒有變化，只是為女主角添加了一段過去。在大部分時間里，甚至好幾個情節幾乎復制的情形下，編導試圖用大量視覺效果和鏡頭運動擴充原劇本的信息。對技藝高超的影像創作人來說，這樣的辦法不是不可以，很多風格獨到的導演都成功用特別的視覺語言演繹過類型化、重復度高的故事，只可惜真人版攻殼的編導沒有做到。

以追逐垃圾車的片段為例。95版先拍司機收垃圾時的情形，晚扔垃圾的住客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依然不耽誤這場追逐戲的緊張。接下來追車闖入鬧市，槍手隱入街市人潮，巴特持槍追逐，不得不避開買菜的人流和小販攤位，槍戰中甚至將很多蔬果打得七零八落。這一幕將整個鬧市的生活氣息拍得生動極了。后來的水中打斗，95版處理得干凈利落，絕不賣弄鏡頭，又突出了素子的身手。反觀真人版，不僅將追車的槍戰變成了兩方混戰，打斗的街上死氣沉沉，最后還反復將水中格斗拿來特寫，使電影變得沉悶不已。

原作的記憶、智能、人格和意識等問題，在真人版中也被大量簡化。記憶在此變成了意識的某種證明，劇情上也將智能這個層面的疑問減少，變成了一段復仇故事。物體因為人工智能最終獲得主動意識的故事，在幾十年前就拍過不同的故事。相對《2001太空漫游》，攻殼的劇本和內核并不復雜，在95版攻殼的基礎上改出真人電影故事線，恐怕也不能以親民作借口，類似的題材在歐美流行多年，普通觀眾早已有所準備。

編導們最后依靠大量出位的美術設計，將95版攻殼轉為保守穩定、易于理解和轉述的故事。香港的真假市容讓人感覺新鮮，不少打斗場面也精心設計過。在陰暗的地下舞場，少佐與他人的一場電槍打斗應該是本片的最高貢獻。無奈那美不勝收的一幕，也挽救不了整部電影的戲劇節奏，改變不了落入俗套的故事改編。《攻殼機動隊》本身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殼，而其中的ghost到底是創作者的主題探索，還是所謂IP的資本游戲，看過就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