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撲撲

作者：郭哆咪

學校：長沙市第十五中學

灰撲撲

作者：郭哆咪

學校：長沙市第十五中學

我第一次看到“灰撲撲”這個詞，是在三毛寫給友人的最后一封信中。第一眼看到這詞，雖然不能清晰地知道灰撲撲的意思，但它使我想起了我的奶奶。

小時候我是奶奶帶大的，她對于我來說是個容易被忽略卻又不可缺少的人。每天早上，奶奶早早地叫我起床，給我穿衣，為我梳頭，催促我洗漱和吃早點，我們很快就能搞定一切出門。無論嚴冬酷暑，只要是奶奶送我上學，我在班上都是到得最早的；要是爸爸送我，一般都會準點；如果是媽媽送我，十有八九會遲到，常常使我急得要命。每當我走進校門，走了一陣子回頭時，總是發現奶奶還站在原地看著我。看到我回頭，她就連連揮手示意叫我快快去教室。放學時，老師還在講話交代家庭作業，奶奶總會穿著那件深色大衣在窗外等著，如若天色再暗一點，特別是冬天，就很難看清楚她了。只要能看見她在等我，我就心安，也不會著急著收拾書包。回家的路上，她總會先問我一句，今天學習怎么樣？再問一句，你在學校開不開心？一開始我還認真回答，哪知她天天問，我給弄煩了，就不管怎么樣都是肯定地回答。她似乎沒意識到或是不介意我的敷衍，總會滿意地拍拍我的腦袋，叫我用功讀書成為有用之人。

后來，父母分開了，由于工作原因與我們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奶奶暫時帶著我讀書。那段時間，只有奶奶與我相依為命。也是年紀小的緣故，我竟不懂珍惜這最后相處的時光，常常與她爭吵，甚至惹她傷心。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學習上奶奶管不著我，我就常常沉迷于電視節目中，無心寫作業，她心下替我著急，語重心長地說：“你呀，要少看電視啊，這樣子下去是沒出息的！”但這只不過是被我當作耳邊風罷了。后來，我去到媽媽工作的城市讀書，奶奶就陪爺爺回老家了。現在想來，卻怎么也想不起我們離別時的情形，小孩子的悲傷總是去得很快。

再見奶奶已是多年以后，爸爸有了新的家庭，時隔這么久，我們的相見陌生而平淡，并沒有想象中的激動。黃昏的光穿過屋檐柔柔地落在小院子里，地上許多紅楓葉，一部分浸在夕陽里，一部分隱于黑暗中。順著視線一路望去，站著個我熟悉的身影，她身上那件衣服原來是深色的，這么久的時間里足以讓它褪色，我想找出一個詞來形容這衣服的顏色，唯一能想到的詞便只有“灰撲撲”了。它變了樣子，卻還是能讓我覺得熟悉而踏實。奶奶不再過問我的學習，只是關心我：在那邊生活還習慣嗎？每天能自己起早床嗎？飯有好好吃嗎？長時間的分離以至我一時回答不上來，連敷衍也說不出口，便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只好看著她身上那件衣服苦笑著在心里嘆氣：媽媽工作一直很忙，生活也還算習慣。但再不會有人接送我上下學了，再也沒有什么能帶給我放學那一刻的心安了，更沒有人會不厭其煩地關心我同我講人生的道理了。

上了高中，每天放學基本上天都黑了，我會在同學們收拾書包聽老師布置作業時靜靜地望著窗外，想象奶奶就穿著那灰撲撲的大衣等我，我雖看不見她，但我知道她一直都在……

點評：作者通過“一件大衣”塑造了奶奶質樸、慈愛的形象。家庭故事緩緩道來，那一種細碎真實的痛感，已使人莫名黯然。可見作者對文字的把握分寸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