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去

吳茗

那一天，鑼鼓喧天，不過不是歡樂，而是無盡的悲傷。

老太太走了，從我一出生就開始愛我的她，走了。

我匆匆趕到老家。

花圈排了一個又一個，黃紙撒了一地又一地，銅錢折了一箱又一箱。老家的綠樹還是綠的，紅花依舊是紅的，只是多了一份黯然。樹上只有兩只孤獨寂寞的烏鴉，它們不敢肆無忌憚地大叫，只是看著，看著。

我從來沒說過我愛她，從來沒有擁抱過她。可是我們，不都是每每到了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嗎？

我一次又一次回首。我看見兒時的我，正拉著老太太的手。她總愛帶我去鄉下的田埂，那時，爺爺給她買了拐杖，然后她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拉著我，用一只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拉著我的小手，然后弓著背，緩緩地走在泥濘的路上，布做的鞋積滿了灰塵。她不時指著田埂的這邊、那邊，然后用耐心至極的口吻告訴我：

“這個叫玉米，那個是棉花。”

“哦，曉得啦！”我掙脫她的手，往田埂的更遠處跑去，她追不上我，只好在遠處費力地跟上。“老太太快點！”我回頭看去，黃昏下，她的輪廓竟那么清晰，發著隱隱約約的光，她喜歡大笑，她看著我的背影，那老邁又爽朗的笑聲和我清脆的笑聲交織于一起，穿過了整片田埂，穿透了我的心。

可是我，沒有好好珍惜過，從來沒有過。

我又回首，奈何彼時的我總是埋怨老太太每年只給我一百塊壓歲錢，我埋怨她每次開了電視又不看，我埋怨她總是在浴室里摔跤，把大小便拉在褲子里……可我再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成為了我的奢求。

清楚記得，11月2日那天，她靜靜地躺在棺木里，我沒敢上前看她。前一天爺爺讓我上樓看看老太太，她躺在床上，不停咳嗽，但她卻還看著我，“乖囡囡啊……”這一見便是永別。第二天，她便離開了。

我忽然明白，所謂親人一場，不過只是在黃昏下，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那是離去的背影，是再也看不見的背影。我從未告訴她，我愛她。我想，太多的時候，總會有人離開，我們早該珍惜他們，用時間珍惜他們，但時間本身也不是無限的。

珍惜吧，別等到失去后，再明白。

但是，感謝失去，讓我明白了許多。

（指導教師：朱文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