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馮的一千零一頁

劉軼政

一千場，布馮傳奇的劇本翻到了一千零一頁，至今仍沒有休止符。在這個摸爬滾打、大起大落的故事中，布馮反復在危險邊緣站起身來，來不及抖落身上混著汗液的草和泥，只顧目視前方，揮舞雙拳，天知道他將以何種方式向未來發起挑戰。

開啟門神之路

布馮出生于體育世家，順理成章地成為一名足球運動員，但當上門將卻是陰差陽錯。

布馮10歲開始在足球學校接觸專業訓練，出道之初踢的位置是中場。加盟帕爾瑪青訓營后，布馮在13歲那年收到了一份來自意大利丙級聯賽俱樂部的邀請，他在合同中被承諾為“一線隊常備球員”。按照少年布馮的設想，他會以中場的角色進入丙級或者乙級聯賽，但是父親和啟蒙教練改變了他的一生。父親曾對布馮說：“你為什么不試著學學別的呢？比如說守門。”啟蒙教練諾埃爾迪對他說：“你踢中場，也許能成為優秀的球員，但在門將位置，可以成為世界頂尖。”戴上了門將手套，布馮似乎找到了更好的感覺，挖掘出令所有人驚嘆的天賦，就這樣走上命中注定的門神之路。

1995年，年僅17歲的布馮在帕爾瑪開始了職業生涯。帕爾瑪與AC米蘭一役，布馮用雙手一次次將對手的進攻拒之門外，那一天在帕爾瑪球迷心中誕生了新的王者，布馮的名字與皮爾羅·孔比、阿爾多·奧利維耶里、迪諾·佐夫等人結緣。在安切洛蒂締造的帕爾瑪中，布馮首賽季便獲得了最有價值球員的稱號。兩年后，19歲的布馮首次代表意大利國家隊出現在世界杯預選賽的附加賽上。莫斯科的冰天雪地沒有讓他的雙手顫抖，面對俄羅斯隊，他用高接低擋換來了寶貴的平局。

兩種命運

之后的8年，布馮在俱樂部與國家隊的命運如同兩道相互纏繞的波形線，波峰與波谷交替對應，人生的劇本大起大落，他也逐漸走向成熟。1998年世界杯，年少的布馮在眾星云集的意大利隊中只能充當替補，沒有獲得出場機會。2000年歐洲杯，布馮已準備好以主力門將身份站到國家隊的球門線上，卻受到命運的捉弄，在最后一場與捷克隊的熱身賽上受傷，臨危受命的托爾多制造的“神跡”讓人們暫時忘記了布馮的名字。2002年世界杯，布馮終于登上了世界頂級賽場，但是意大利坎坷的命運有目共睹，八分之一決賽中，布馮撲出了安貞煥的點球，但韓國隊憑借安貞煥的金球葬送了布馮的夢想。

國家隊雖然失意，布馮在俱樂部的表現穩定而神奇。2001年，因傷無緣歐洲杯的布馮加盟尤文圖斯，迎來了人生的轉折點，3250萬英鎊的轉會費也長久保持著門將最高身價紀錄。處子賽季，他便幫助尤文沖破羅馬與國際米蘭的絞殺，捧起聯賽冠軍獎杯，并被評選為意甲最佳門將。之后的一個賽季順風順水，在里皮的指導下，尤文衛冕意甲和超級杯，布馮首次被國際足球歷史和統計聯合會評選為IFFHS年度世界最佳門將。唯一的遺憾就是2003年5月28日進行的歐冠決賽，尤文圖斯與AC米蘭在常規時間戰成0比0平，點球大戰中，布馮撲出AC米蘭隊西多夫與卡拉澤主罰的點球，但尤文仍就落敗，布馮至今都未收獲一次歐冠冠軍。

幾年間，布馮經歷了職業生涯最具戲劇性的過渡。2005-06賽季，他受傷后，整個賽季也沒打幾場。2006年突然發酵的“電話門”事件讓布馮兩年的努力化為泡影，尤文圖斯不僅被剝奪了2004-06賽季的兩個聯賽冠軍頭銜，并被罰入乙級聯賽。此時的布馮做出了職業生涯的重要決定，堅守都靈，陪同球隊征戰意乙。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特殊階段的重要決定，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跳船。”

2006年世界杯或許是上天對布馮赤膽忠心的先期回饋。那年，布馮已是公認的世界第一門神。意大利隊在淘汰賽階段有驚無險地戰勝澳大利亞，半決賽澆滅了東道主德國的氣焰。決賽中，齊達內的勺子點球因布馮的背景才更顯偉大，而布馮也用一次漂亮的撲救化解了齊達內本可絕殺比賽的頭球。布馮以7戰僅失2球的神勇發揮，將意大利隊托上了世界之巔。他本人無可爭議地成為第四位獲得“雅辛獎”的球員。

鑄就不朽

經歷了職業生涯的大起大落，布馮變得更加穩健。遠離頂級舞臺的尤文并沒有離開人們的視野，2006-07賽季隨隊奪得乙級聯賽冠軍，殺回意甲，布馮本人再度當選IFFHS年度世界最佳門將。布馮在自傳中寫道：“對我來說，升入意甲的喜悅相當于在柏林贏得世界杯。”隨后兩個賽季，尤文都保持在意甲前三。

尤文圖斯與意大利隊都經歷過新老交替與實力下滑的陣痛，而布馮使終值得信賴。2012年，身為隊長的布馮帶領尤文圖斯找回狀態，奪得意甲和意大利超級杯。歐洲杯上，意大利擊敗德國，比賽中，布馮力保城門不失。意大利隊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殺入決賽，只是不幸受虐于如日中天的西班牙。不知不覺中，布馮超越了馬爾蒂尼，成為意大利隊歷史上在歐洲杯登場時間最長的球員，并追平佐夫，成為意大利隊歷史上洲際大賽出場次數最多的球員。

2014年，布馮迎來職業生涯的兩個重要時刻，先是在歐冠對馬競的比賽中創造了跨賽季1055分鐘不失球紀錄，之后又與尤文完成續約，合同延長至2017年夏天。此時，人們忽然意識到布馮行將老去，直到2017年3月25日，意大利對阿爾巴尼亞，39歲的布馮完成職業生涯的第一千場比賽，至此他代表意大利隊出場已達168次，替補席上的門將多納魯馬（18歲）和梅雷特（20歲）加起來還沒有布馮年齡大。

天賜神臂

在注重防守、門神輩出的意大利，布馮能夠用22年的時間成就傳奇，得益于與生俱來的天賦。意大利專欄作家考克斯總結布馮的優點：“他身高1米91，禁區統治力極強，能有效出擊切斷傳中球。很難說他是托爾多那種‘高，還是佩魯齊那種‘大，因為他兩者兼備。”1米91的身高優勢使布馮從不畏懼高空球，1米97的臂展搭配13.5厘米的掌寬，又賦予他出色的攔截面積。布馮的身體條件讓大多數門將都難望其項背。

布馮的綜合能力也毫不遜色。他有極快的反應與穩定性，意大利足壇至今流傳著他用時0.1秒急速撲救因扎吉頭球的神話。他在德國世界杯上的27次撲救，成功率幾乎是100%，用因扎吉的話說，即使訓練中也很難進他一球，其穩定性可見一斑。

對方進攻時，布馮總能算準時機，面對最關鍵的那個人，盡可能搶先封堵角度，無論是門線的應急處理，還是封堵單刀，都能得心應手。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選位與預判的經驗愈加成熟，使他長年保持穩健狀態。強大的身體、超短的反射弧加上多年的經驗，使布馮在球門前屢屢將危險化于無形，將傳統門將的風格演繹到極致。

球門是情人

在球場上，門將是孤獨的角色。堅守22年，布馮擁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對于那些懷疑他是否已到強弩之末的人，布馮曾霸氣地回應：“可以為我組織一場葬禮，但沒有人會去參加的。”他從來不會在逆境中妥協。

2003年歐冠決賽，盡管布馮在點球決戰中撲出了兩球，但尤文還是負于AC米蘭。意大利媒體稱，布馮因此患上了抑郁癥，甚至害怕站在場上，撲點能力一度成為軟肋。2006年世界杯決賽，布馮對任何一個點球的方向均判斷失誤。他說：“在場上，我已經很不舒服，沒有暈倒，實在是個奇跡。”然而，布馮挺了過來，在2015年3月的統計中，布馮的點球撲救成功率明顯提升。昔日的隊友內德維德曾說過：“布馮一直是領袖，處境艱難時，他總是和隊友交談，是我們球隊中最有經驗的球員，年輕人會從他這里得到強有力的支持。他少年得志，但始終充滿動力，這意味著競技層面的偉大，精神層面也同樣如此。”

歷經千場，布馮的傳奇仍在繼續書寫。創造意甲最長時間不失球紀錄后，他在一封致球門的“情書”中打趣地寫道：“我對自己保證，為了不回頭面對你，我會在比賽中奉獻我的所有，因為每次轉過身來都會很痛苦，我知道那個時候讓你失望了。22年前，我發誓要好好保護你，讓你遠離對手攻擊。相比自己的健康和幸福，我更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