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影
很多年后,我們已經四散到各地,只有過年時難得小聚。當我騎著車子再經過一中時,那些遙遠的下午似乎就在眼前,空氣中汽水的香味和水泥地上砰砰的籃球聲似乎又闖入了腦海。
2005年,我剛進入高二。上學期是一個微妙的時間段,高考臨近所帶來的壓迫感還沒有降臨。學校經常舉辦各種課余活動,從陽春到盛夏,文藝演出、運動會、籃球聯賽接踵而至。男生們比較關注籃球賽,每個班都摩拳擦掌,除了我們班。
這不奇怪,文科班里女多男少,我們班算來算去只有6條漢子,包括一位風一吹就倒的弱雞,連場上輪換都成問題,學校沒舉辦足球賽,我們已經很知足了。但是開賽前,大家忽然把我們班當成了假想敵,造成這怪象的原因是我們擁有了老夏。老夏是學校男生眼中的“明星”,常混跡于野球場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身高體長,球技了得,曾是校籃球隊的主力控衛,一心想轉職業,但因為身高是硬傷,這個春天轉到了我們班,他的目標也從打職業轉而立志考北體。

對于這次籃球賽,我們6個起初沒什么想法,畢竟實力孱弱。但老夏爭強好勝,很把這比賽當一回事,天天拉著我們練體能,給我們講各種聽不懂的戰術。就這樣,我們居然也有了一點企圖,大家私下里討論或許能贏一場,而老夏放言要拿冠軍,他對此似乎胸有成竹。平心而論,老夏的體能訓練有一些用處。平時大家玩三對三,感覺不到體力的流失,但全場攻防一定跑炸肺。戰術訓練經過比賽的驗證后變得十分扯淡,也讓我們明白了老夏的自信。因為如果擁有一個老夏這樣的隊友,一切變得簡單,把球交給他就好。老夏有多種多樣的得分手段,單槍匹馬肢解對手不在話下,還經常給我們傳出空位。
我們的晉級之路極其順利,第一輪淘汰賽對陣文科兄弟班,比賽一邊倒,我們以40比1結束戰斗,我以22分榮膺當場最佳,大出風頭。老夏一分沒得,光傳球了,他不停地為我們送出助攻,在防守端左右支應。第二輪我們遇上了這屆籃球賽的奪冠大熱,對方陣中有好幾位野球打得不錯的家伙,但這些在老夏眼里不值一提,比賽變成了他的個人表演,結果是我方大勝。老夏有一記連續穿襠四次的雜耍式上籃,驚起場邊姑娘一片驚叫。四場后我們站到了決賽的門口。
決賽臨近了,大家議論紛紛,討論奪冠一刻如何放肆慶祝。那時我們看《體育新聞》看得熱血沸騰——頒獎臺搭起,冠軍隊成員魚貫而入,和領導親切握手,然后圍成一圈,隊長把獎杯舉起的一瞬間全場山呼海嘯,繽紛的彩紙傾瀉而下,主教練被球員們拋向空中……這當然是幻想了,現實中獎杯倒是有一個,頒獎臺休想,觀眾應該很多,畢竟學校平時沒什么娛樂活動,有熱鬧看,大家一定都來。老夏搞來一臺DV,準備給我們錄下奪冠的一刻。連我們五十多歲的班主任也十分興奮。我們很是討論了一陣奪冠后把班主任周老師拋向空中的可行性,最后因為周老師歲數大了,腰突嚴重而作罷。
但是,最終我們沒有奪冠,原因是半決賽的另一場比賽中,六班一個男生爭搶籃板球踩到隊友腳上,腳腕扭斷了,當即送醫院治療,家長來鬧了好幾次。為了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學校研究決定,決賽無限期延遲,最后不了了之。
我感覺還好,如果我們進了決賽也一定是平趟,打不打都一樣。最郁悶的當屬老夏,前期幻想了無數次的奪冠一刻泡湯了,為此他還試圖沖進校長室理論,結果被政教處通報批評。我安慰老夏:“一場游戲嘛,不至于。”老夏認真地說:“至于!”原來他去年去職業隊試訓,因為個子矮被退回來,爹媽同樣不支持他的籃球夢。老夏只能老實地回到現實,但他渴望一份籃球的榮譽。
直到我們畢業,這場決賽也沒舉行,老夏也沒考上北體大。12年過去了,我們現在也常打打籃球,但不再像當年一樣執著甚或拼命了。不是每一段青春都是完美的,閑來想想那些遺憾,也別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