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最后，他們沒有在一起

王小粒丫

1

大雄凌晨兩點半給我打電話說找我聊聊。

我忍著暴脾氣命令他五秒內掛斷電話，他驚訝地問道你大姨媽來了？

我說，你還有三秒。

大雄沉默，我正要關機睡覺，他的聲音傳來，辣椒要結婚了。

這下我徹底醒了，罵他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喉嚨口。

室友的呼嚕聲傳來，我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爬下床憑感覺找拖鞋。

這個神經病啊，人家結婚你祝福人家去啊，你擾我清夢干嗎啊！

欲哭無淚的我蹲在陽臺上聽大雄說：辣椒結婚了，可我還喜歡她啊，你說她怎么結婚了呢？說好了我要娶她的，她怎么就能嫁給別人呢？

大雄哭得我猝不及防，措手不及，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在電話那邊不停地問我：為什么啊？到底為什么啊？我們只是鬧了點矛盾，她怎么就能背著我跟別人結婚了呢？

我困得很，打起精神抬頭看天，默默搖了搖頭，這兒的天啊，烏黑著臉，連月亮都沒有，更何況星星。

辣椒要結婚了，日期距離他們分手不到一個月。

2

我跟大雄剛熟悉那會兒，他跟辣椒已經在一起大半年了。

大雄坐我后面，外語課上我倆經常聊天，聊著聊著我就八卦起了他和辣椒的事。

他裝傻充愣：哎，咱倆下課去買東西吃吧，我沒吃早飯，快餓死了。

正面不行我就死纏爛打，但效果甚微，還經常被外語老師點名批評：你作為課代表怎么還帶頭說話呢？

外語老師人很好，這也是我敢起“帶頭作用” 的原因。

老師講完課讓我們做練習，她走到我身邊問我剛剛在干嘛，單詞都記住了？

我嘿嘿一笑：大雄跟我聊他女朋友呢，老師你要不要看看她的照片？

外語老師不到三十歲，外表看起來更是年輕，女人嘛，都有八卦的天性。

辣椒算不上大美女，但五官端正，看起來讓人舒服，性子溫和，愛笑，走路很有氣質。

大雄說是辣椒追的他，對于這一點，我懷疑了很久。我嘲笑他：怎么可能，你這威武雄壯的漢子，人家小姑娘看一眼都怕的，還追你？老實說，是你威脅人家的吧？

大雄見我懷疑他的魅力，急了眼，拖著我去樓上，一邊走一邊大聲說：你還別不信，走，上樓，讓辣椒自己說是不是她追我的！

辣椒笑瞇瞇地依偎在大雄手邊，對我說：是我追大雄的啊，還費了不少勁呢！

大雄一臉得意，我跟聽了個真實的笑話似的，這不科學啊 ！

辣椒追大雄的具體細節他不肯說，他瞇著眼睛繼續得意：反正你不要再懷疑就是了，真想知道的話等我倆結婚吧，到時候我在其他所有人面前講給你聽！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距離高考還有兩個多月，我問他就那么肯定會跟辣椒結婚嗎？

大雄一臉篤定：那當然啊，不跟她跟誰？在我心里，結婚對象就沒變過，從來都是她！

那時的大雄一臉憧憬，偶爾跟我暢想一下他跟辣椒的美好未來，順便拉下仇恨：你也別太羨慕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幸運的，辣椒就是我的幸運，你的也會來的。希望還是要有的，萬一見鬼了呢！

我在心里想：你們能結婚才見鬼了呢！學生時代的愛情去得比來得還快，畢業等于分手，能再堅持一兩年就算不錯了，還結婚呢！

我依然懷疑大雄的自信。

3

成績出來后大雄去學了播音，辣椒落榜。

大雄建議她復習，辣椒說自己沒那個精力了。大雄說不復習就不復習吧，反正他喜歡辣椒，學歷不重要。

大雄對未來充滿希望，他相信他能養活辣椒，有能力給她一個幸福的家。

辣椒去了大雄上學的城市，他上學，她工作。

辣椒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員，工資不是很多，還要交房租水電費。

大雄利用自己的專業所學，在校外接一些小活動的主持，也做家教。他在大一下半年搬去辣椒的出租屋，平攤她的房租。

辣椒不愿意，畢竟他還用著家里的錢，而她好歹還有個工作。

就這個問題，兩人爭論了一天，最后決定房租辣椒掏、水電費大雄掏。

辣椒在出租屋的時間不多，水和電都用得少，大雄又把飯錢算到了自己這兒。

辣椒拗不過他，兩人在一起吃飯的機會也不多，大雄白天上課，三餐差不多都是在學校解決，每次回去，晚飯他都只帶辣椒那一份。

大雄的爸媽知道辣椒，他們尊重大雄的選擇，上大學的第一個新年過后，每月給大雄的生活費增加了些，說既然人家姑娘跟了他去外市，就不能委屈人家。

去年過完年，辣椒跟大雄回了一趟他家。

大雄爸媽很喜歡辣椒，臨走的時候給了她一個大紅包。大雄偷偷跟辣椒說，他爸媽還沒給過他那么大的紅包呢！

大雄去辣椒家的那天離開學還有一周。

大雄跟辣椒商量到時候一塊坐火車回學校。

4

三月底，大雄開學。

辣椒家里有事，大雄一個人回了學校。

一周之后辣椒還是沒來。

大雄給她打電話，辣椒在電話里說沒事，家里在裝修房子，她想在家幫幫忙。

大雄問她工作那邊怎么辦，要不要緊。

辣椒說沒事兒，大不了再找唄。

大雄安慰她：就是就是，大不了我養你唄。

說完大雄自己都笑了，他是真心想和辣椒在一起。

辣椒笑罵他傻氣，自己還是學生呢，怎么養她。

大雄說：怕啥，萬一哪天哥們兒出名了呢！

辣椒“嗯嗯”著答應，說：那當然，我男朋友必須紅啊！

四月中，辣椒才過來。

大雄逃課去接她，火車站里，辣椒趴在大雄肩頭喊累。

大雄心疼地抱著她說：等咱有錢了不管去哪都坐軟臥。不對，咱坐飛機，頭等艙！

辣椒說：大雄，咱去吃火鍋吧。

大雄說：成，那咱就去吃火鍋。

辣椒坐在大雄對面，滿面紅光，大口喝著啤酒。

大雄說：你喝那么猛干嗎？坐車不舒服還喝，別喝了，別喝了，拿來給我。

辣椒雙手抱著杯子不肯撒，大雄換了口氣開始哄：辣椒啊，聽話，咱不喝了。吃菜吃菜，都煮爛了，不是最喜歡牛肉丸子么？

大雄的聲音配上這句話，辣椒一下子就落淚了，她捂著臉，把頭擱在桌子上，哽咽起來：喜歡有什么用啊，又不能一輩子都吃！

大雄哭笑不得，他以為辣椒還在為坐火車的不舒服發小脾氣，他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說：你哭什么啊，我又不跟你搶。來來來，都是你的！

大雄拿著漏勺，一下兩下，把熟透的牛肉丸都盛到了辣椒碗里。

辣椒抬起臉，用手背抹干眼淚，笑得見牙不見眼，那你還讓不讓我喝酒？

讓！

你不哭就行，你想干嘛都行！

5

辣椒待了一周又回去了。

這一周里辣椒辦了離職手續，退了出租房，用退回的押金給大雄買了兩件衣服。

辣椒去大雄學校找他，這是辣椒第三次去他學校。

第一次是大一報到，第二次是大二報到，這是第三次。

大雄從廣播站出來，辣椒說：咱走走吧！

大雄問：你怎么來了，這么想我，等不及我回去了？

辣椒說：衣服送給你。

我把房子退了。

兩句話隔了半分鐘的時間，這半分鐘里大雄接了一個電話。

退了你住哪？大雄問，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退了房子。

我決定回家了。辣椒看著大雄，眼里有不忍，還是繼續說，回家結婚。

結婚？辣椒你不是開玩笑吧？我還沒……

不是跟你。辣椒搖頭，眼淚快要掉下來，大雄，咱倆分手吧！

大雄像聽了一個笑話，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要跟別人結婚呢？

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明明還見了家長，怎么突然就……大雄怎么都不能相信，他拉著辣椒的手，勉強笑出來：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6

大雄的爸媽很滿意，但辣椒的爸媽不同意，他們早就給辣椒物色好了對象，不管辣椒把男朋友說得多好，他們就是不同意。

你一個人辛辛苦苦在那么大老遠的地方工作，他還是個學生，他有家里人養著，你呢？你等他畢業工作要等到什么時候，他以后能耐了還愿意要你？

辣椒的媽擺事實講道理，這個將近半百的女人是不懂得小年輕那一套，但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兒去等一個還照顧不了她的人。

辣椒要結婚的人是她親戚的朋友的兒子，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大雄過年回學校的第三天。辣椒跟親戚說她有男朋友，不方便再去見別人，親戚也知道一些情況，辣椒媽在一旁說：那個男朋友，不要也罷，趕緊分了！

辣椒到底還是去見了，回來后她媽說：c城你就別去了，在附近找個工作，你哪怕暫時不想工作我也養得起你，反正你別想著再去c城了。

大雄每天忙著上課，忙著活動，辣椒跟他的話越來越少，但是那個人經常跟她聯系。

大雄說，他實在不明白他們三四年的感情怎么被人幾天就取代了呢。

我也不明白，我一直以為，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就應該在一起，而且應該一直在一起，如果有人從中作梗，如果有人插足其中，那都是非常非常不道德不仁義遭天譴的事情。

但它還是發生了。

辣椒動搖了，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大雄離她太遠，空間距離、心理距離，都太遠，她抓不住一個不在身邊的人。哪怕心里清楚，他是在乎她的。

7

辣椒結婚的時候大雄在學校，離期末考試還有一段時間。

小學時放五一假，小孩是要幫家里農忙的，初中時候玩性大，拿著棍子也不見得使喚得動，再后來是高中，忙著學習，忙著高考，三天假也縮成了一天。

如今到了大學，幾乎每天都是周末，大雄從來沒有哪一年比現在更討厭這個假期。

室友有的回家，有的出去玩，有的復習準備考試。

大雄一個人躲在宿舍里，門鎖上，空調開得溫度很低，他蒙著被子，手機關了機扔在柜子里。

他想睡覺，但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想的都是辣椒，她過去的樣子，他們在一起的樣子，以及她今天的樣子。

她會穿著婚紗吧，她一直覺得自己胖，那衣服應該比別人大一號吧，等脫下婚紗又會換上旗袍吧，大紅色的旗袍，大紅色的高跟鞋，還有她大紅色的嘴唇。

她會想他嗎？會覺得難過嗎？會舍不得嗎？

怎么嫁給別人了呢？

大雄心里一直重復著這句話，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宿舍里只有他自己，沒別人會看見他，沒別人會嘲笑他。

終于，他捂著臉，身體微微顫抖著，眼淚透過手指縫流在手背上，打濕了被單和枕頭。

這一天，會很快過去的。

這一天，就快些過去吧。

這一天過去了，他們就再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