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柔顯隱之間

艾廣明

領導者、管理者，通常什么樣子，有無標準的風格？面對這個問題，人們首先想到的是領導者、管理者發號施令、氣魄超群的形象。各種職業在人們心目中都會有代表性的標志，反映了人們對某一職業的了解和認識。肩負重任，敢于擔當，帶領人們攻堅克難，實現工作目標，稱職的領導者常常會表現出這樣的風格，在人們心目中形成了剛勁有力、顯山露水的形象。

《三國演義》寫漢末以至魏晉時期激烈的政治斗爭、軍事斗爭，領導人物林林總總。人們熟知的曹操、劉備、孫權，在“亂世英雄起四方”的年代脫穎而出，統帥一方兵馬，建立政權，形成魏蜀吳三國割據局面。他們均可稱得上有建樹的領導人。曹操與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時說：“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曹操鄙棄袁紹那樣的無能之輩：“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曹操認為唯有自己和劉備才是天下英雄，歷史證明他們也確實當得起這評價。品味小說對他們事業人生的全景式描寫，這些叱咤風云的人物性格又是復雜的，不僅表現為縱橫捭闔、大刀闊斧，剛勁而顯赫；還有柔隱的一面，關懷部屬、禮賢下士，俠骨柔情，寬宏大量。他們使用著權力的魔棒，生殺予奪，而又信任下屬，常常不加干涉。言談話語展現著親和，春風化雨，令人足以信賴。試想這些人物只是一味地居高臨下、疾言厲色地號令三軍，到處顯擺自己的存在，他們還是杰出人物嗎？

古今中外確實有領導風格剛勁而外顯的大量例證，但只是概括了一時的或一方面的表現，并不全面。現代領導科學提出柔隱領導的觀點：領導力不僅表現在決策、執行上，還體現在很多無形的方面。領導人物的品格情操、理想信念、宣傳鼓動、熱忱服務都可以化為隱性的領導力量。領導者的品德、魅力、能力、資歷等因素不一定直接演變為領導、管理的行為，但可以產生“潤物細無聲”式的影響。大家認同了領導者的人格魅力，就更容易認同領導者的決策、號令，自覺接受領導和管理。

人們習慣將領導者分為“魄力十足”或“優柔寡斷”；“情感外露”或“陰柔沉靜”。閱讀近現代戰爭史料，我們經常看到兩軍對壘時統帥的性格不同，演繹出五光十色的戰爭場面。但留心一下，戰場上的勝負并不是由統帥的個性風格決定的。性格張揚的美國麥克阿瑟將軍在“二戰”時大出風頭，后來在朝鮮戰場上卻連連失敗，吃盡了苦頭。勝利當然以實力為基礎，運用軍事科學的本事、卓越的指揮才能，才是取勝的關鍵。高對手一籌，才可能占上風。深入細致地研究那些個性突出的領導者，他們的個性雖然給人印象深刻，但成敗得失更在于成功的根本因素，比如決策符合實際，判斷更為精準，資源利用更加充分，上下左右團結一心，等等。至于領導者的個人風格，只要不涉及成功的根本要素，領導者是男是女，年輕年長，脾氣秉性如何，關系并不很大。有作為，受擁戴的領導者，成功有著根本的共性。人們習慣于夸大他們的個性，傳為佳話，甚至貼上了標簽。這個是“猛張飛”，那個是“小諸葛”。個性的確有別，但成事有共同的規律。現在有的年輕干部熱衷于塑造自己氣魄非凡、一言九鼎的形象，學起影視中人物，氣度十足，其實那些表面的東西意義并不大。個性的標簽說得常有偏頗，性格往往由矛盾的方面對立統一地構成，而不一定是單單一個方面。疾言厲色而又和風細雨，堅定果敢而又善于權變，嚴格要求而又體恤關懷，這些矛盾方面經常體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單一的“剛顯”，或是單一的“柔隱”，一時一事可以，長期的“單一”是不明智的。勉強堅持，也會因有悖人情事理而受到教訓，不得不有所改變。

領導科學、管理科學常把領導和管理分開。有的學者做出概括：“領導力的領與導是柔隱的，而管理的管與理卻是剛顯的。”干部在履職盡責的實踐中，領導和管理的職能都存在，剛顯和柔隱的有機統一體現著工作的規律，不僅是個人風格問題。對剛顯的方面人們普遍重視，而柔隱的一面則易被忽略。常有的情況是，領導干部發號施令多，運用思想引導、人格示范、制度規范、文化影響卻遠遠不夠。柔隱的領導方式應該積極提倡，努力踐行。剛柔顯隱都可以是領導者、管理者的行為方式，應該努力探索綜合運用、完美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