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街 樂器匠人的高歌回蕩

趙登文

如果你到喀什來，請多留一天時間，給千年古街——吾斯塘博依。在那里，你會找到維吾爾族人生活的藝術空間。

千年古街的位置并不隱蔽，就在全國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爾清真寺旁邊。只是人們?yōu)g覽了高臺民居和艾提尕爾清真寺后，往往忽略了它。如果不是當?shù)嘏笥褞罚铱赡芤矔e過這條散發(fā)著維吾爾族世俗生活逸樂的古老街市。

這里的音樂沒有悲傷

記得第一次來到老街，已經(jīng)是20多年前的事了。剛進入古街時，整個街道靜悄悄的，臨街維吾爾風格的平房建筑是一家連著一家的店鋪，樂器店、木器店、制帽店、銅器店……就像衣服上細密的針腳般緊緊挨著，雖然在營業(yè)中，店里卻基本沒人。做銅器的店干脆敞開著，精美的紅銅器擺在外頭，一點也不擔心有人偷偷拿走。木器店外，一看就知道店主剛剛走開……這是什么情況？直到耳邊傳來做禱告的聲音，我這才反應過來，主人們都到旁邊的清真寺做禮拜去了。

沒過多久，坦誠而空蕩的古街就被各種聲音包圍。各種敲打聲，就像一首贊頌維吾爾人美好生活的歌曲，飄蕩在老街上空。縱橫交錯的街道上擠滿了人，以制作和銷售維吾爾傳統(tǒng)手工藝品聞名的手藝街開始生動起來。

我已記不清多少次來到這里了，但每一次來到這千年古街轉(zhuǎn)一圈，維吾爾族的民間樂器制作技藝，都會讓我感受到一種靈魂的震撼。一次經(jīng)過一家樂器店，看到幾個青年在學著彈奏熱瓦甫，還合唱了一首《花兒為什么這樣紅》。這里不缺少快樂，讓我禁不住想留下來。古街給人的感覺就像回到了過去，一切工藝都要通過雙手制造出來。有著手作時間的粗糙，也有著手作方式的精致，保存著一份我想追憶的純樸、接著地氣的舊時光。

琴弦上刻有時間的味道

在南疆，有兩個國家級維吾爾族民間樂器制作村，一個在新和，另一個在喀什，祖祖輩輩制作樂器已經(jīng)有300多年的歷史。

“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志雙袖舉，回雪飄搖轉(zhuǎn)蓬舞。左旋右轉(zhuǎn)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這是唐代詩人白居易《胡旋女》中的詩句，早在唐朝時間，龜茲樂舞就已經(jīng)傳入中原。

在喀什老街，隨意走進一家樂器店，首先聽到的都是琴聲。和男主人聊天，他邊低頭做琴，邊和我說話。他手中的材料都是桑木，而所有的倚仗就是那些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工具和他多年的經(jīng)驗，實心的桑木鑿出一個音樂的共鳴箱，所有的弧度握在他自己的手中和心中。琴頭做完后就做琴頸，拼裝起來再精加工上漆，紋路刻上去，最后把琴弦上好就做成了。做樂器的很多老藝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們的樂器都售賣到國外。

走進每一個店鋪，都是友好的笑臉，都有屬于自己的傳說。聽民間藝人介紹艾捷克樂演器名稱的來歷：在民間，姑娘為了紀念自己的心上人，把戀人送給她的胡琴叫做艾捷克。艾捷克，又名哈爾扎克，起源于古代的波斯，流行于新疆的麥蓋提、巴楚、阿瓦提、莎車和庫車等地，是新疆維吾爾族喜愛的弓弦樂器，常用于演奏民間音樂和古典音樂木卡姆的曲調(diào)，是新疆特色民族器樂之一。艾捷克外型獨特別致，琴筒呈球形，琴的內(nèi)側(cè)用蟒皮蒙裹，使共鳴體形成兩個半球形，在它的周圍有發(fā)音孔。普通的艾捷克都是四弦樂器，拉琴的姿勢像是在拉二胡。琴弦復雜，演奏也復雜，由于琴桿上沒有品位，每一個學艾捷克的孩子都模仿大人的樣子，憑借感覺去練習摸索。這一過程讓我相信，每個藝人都有一個音樂靈魂，而艾捷克演奏的動聽音樂就是他們心里深處迸發(fā)出的聲音。

手鼓穿越到遠古狩獵的現(xiàn)場老藝人只要有一個手鼓，便可演奏起木卡姆，慷慨激昂的人聲配以變幻多端的鼓點，瞬間讓人們穿越到遠古狩獵現(xiàn)場。從考古發(fā)掘和壁畫、崖畫中，都可以看到狩獵圍捕、信號傳遞、祭天禱神、戰(zhàn)斗助威或慶典舞蹈等，都和節(jié)奏音響緊緊相連。作為維吾爾最古老樂器之一，從原始社會起，手鼓就被廣泛用于部落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和狩獵活動。手鼓，是演奏樂器中的指揮家，有控制節(jié)奏、掩飾瑕疵、保證旋律多樣等功能，所以民間有“手鼓掩飾所有樂器演奏失誤”的說法。手指敲擊鼓面的不同部位，能發(fā)出音響有別的“咚”、“噠”之聲，搖動鼓身，使小鐵環(huán)撞擊鼓框，亦能發(fā)出“沙沙”的音響。音色千變?nèi)f化，表現(xiàn)力極為豐富。

我想，光陰流動，很多美好的東西如轉(zhuǎn)瞬即逝的繁華一般，逃不過落寞的結(jié)局。在歷史的無涯中，處處彌漫著生而滅滅而生的輪回，總有一些東西，可以跳脫出來，將自己融入發(fā)展的文化中。翻開歷史，神秘的民間樂器正向我們緩步起來，它們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得到了傳承發(fā)展，如今依然美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