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易學習

□ 逄春階

老實人，易學習

□ 逄春階

黎 青//圖

最近，一部貼近現實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引發熱議。這部反腐劇讓觀眾認清了以高育良為代表的貪官的丑惡嘴臉，更讓人認識了不忘初心的老檢察長陳巖石、真心為民的省委書記沙瑞金、敢于擔當的市委書記李達康、一身正氣的反貪局長侯亮平等。在這些人物中，勤政務實的縣委書記易學習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易學習作風扎實、低調做事，既想干，肯干，又能干。在20多年的正處級位置上沒有提拔，卻無怨無悔。他沒有任何所謂的“政治資源”，卻始終想著為百姓服務。可以說，他就是“說老實話，辦老實事”的老實人。

有人就此發出老實人吃虧、老實人窩囊、老實人不值得做的感嘆。老實人吃虧的現象，確實不同程度地存在著，有個別地方還很嚴重，這不能否認。如何把德才兼備的老實干部選拔上來，不讓“易學習式”的干部“流汗又流淚”，是個不好完成的課題。但不能就此質疑老實人的存在、老實人的價值。

從世俗意義上講，易學習是吃虧了，沒有提拔重用，沒有光耀門楣、榮華富貴。但是從做人的境界上看，易學習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襟懷坦蕩，清清白白；從個人生存質量上看，他不會睡不著覺，吃不下飯，不會害怕警笛聲，不會像“不老實”的高育良書記、祁同偉廳長那樣，如熱鍋上的螞蟻；從對社會的貢獻上講，他為民做的一切事情，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跡，他沒給黨抹黑，而是給黨添彩，得到了百姓的愛戴。從更深的層次上講，他豐富了紅色文化內涵。如果著眼于算大賬，易學習就沒有吃虧，他把自己焊接在了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上。

易學習這個形象，讓我想到了楊善洲。這兩天，我又看了一遍電影《楊善洲》，忍不住又落淚了。1964年，楊善洲擔任施甸縣委書記時，組織上提出把他的愛人轉為城鎮戶口，他謝絕了。1978年，組織部門有文件規定他家除大女兒外，都符合進城的條件。當組織部門寫報告上去時，被他要求撤銷了。他說：“身為領導干部，我應該帶個好頭。我相信我們的農村能建設好，我們全家都樂意和8億農民同甘共苦建設家鄉。”退休后，他本可以搬到昆明居住，還可以到省人大常委會工作一段時間，他也婉言謝絕了。他到山上種樹，一種就是二十多年。最后，這位老地委書記走了，留下了一座座青山，還留下了精神，他的故事像他栽的樹一樣多。

楊善洲是老實人，而李雪健演楊善洲，是老實人演老實人。我看過李雪健的一個發言，他是這樣說的：“我受邀出演楊善洲，當時我一點兒磕巴沒打就答應下來了……激動之余，我心里頭也打了個小小的問號：說楊善洲是個好人，但是在這個年頭，好人能好到這份兒上，是真的嗎？所以我懷著這么一種心態，跟著制片人提前到了云南。到了云南以后，我就上了大亮山。在林場，我看到了楊善洲60歲上山住的地方，我看到了20年以后，這個5.6萬畝的山林，完了我又到了山里頭，到了他的家，看到了他當農民的老伴兒，當農民的大女兒大女婿，還有做普通工作人員的二女兒二女婿、三女兒三女婿等等一些親人，又聽當地老百姓給我講了好些故事。我被震撼了。這個人和他的事跡是真的。我為我心里頭曾經有過問號而感到羞恥，我心里頭就暗暗地使勁，我說我要玩兒命，我要把這個角色演好。”

李雪健演出了一個中國老實人的魂魄！中國人忌諱談死，在好多地方，人死后，穿過的衣服往往都要燒掉。而李雪健不忌諱，他戴上楊善洲戴的帽子和眼鏡，穿上楊善洲穿的褂子，扎上楊善洲扎的皮帶，揣上他用的鋼筆、筆記本。李雪健不是作秀，他是找感覺！我能做到嗎？我做不到。這就是老實人李雪健！

在拍攝《楊善洲》時，楊善洲的三女婿楊江勇也參與了。楊江勇說，好多場戲他都把李雪健誤認為是岳父重生了，眼淚抑制不住地嘩嘩直流。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是在拍戲。我要說，惺惺相惜，老實是有能量的，老實能讓老實人重生。

無獨有偶，李雪健在電視劇《趙樹理》中扮演趙樹理時也遇到過類似的情形。我曾經采訪過趙樹理的兒子趙二湖，他說:“李雪健一化裝，我就把他當成我爹了。他演活了，他不做戲，演得很本分。演戲過程中，和我近在咫尺的李雪健的臉，不知不覺地化成了我腦海中思念多年的父親。有時候，我真想伸手去觸摸一下他的臉。”

《楊善洲》的導演董玲透露：“李老師身體不好，拍攝現場雨大，地很滑，我們給他找了位替身，但他堅持不用。”李雪健身患重病，找個替身，誰都能理解，但他拒絕了。這就是老實人做的老實事！自己能做到的就做，不需要替身。

我看過《北京晚報》的一篇報道，影片在人民大會堂首映后，楊善洲的大女兒看完一個勁兒地說：“演得好！太像了！太像了！”為什么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因為李雪健真正理解了楊善洲，老實人理解了老實人！高尚的心靈與高尚的心靈發生碰撞、對話，火花四濺。

然而，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社會上還沒有完全形成尊重老實人的風氣，因而出現了一些亂象。比如在官場上，個別領導干部任人唯親、排斥異己，非我族類一概不用，甚至寧愿位子空在那兒，等著自己的人上位，也不愿意安排合適的人坐上去；一些領導干部信奉“朝里有人好做官”“進了圈子才算進了班子”，于是上躥下跳，熱衷于找靠山、搞依附、拉關系；還有的官員把分管領域當成私人領地，把下屬當成家臣……黨內政治生活被庸俗化，政治生態污染，腐敗現象滋生蔓延。

浮躁的風氣，讓人變得沒有了定力，沒有了定力，就變得不老實，疑神疑鬼，一不老實，就會跌破底線，利令智昏，最終深陷泥淖而不能自拔。不老實的下場，很可憐，很可悲。

貪官雖地位有高低，權力有大小，喜好各異，性情也千差萬別，但是他們有共同點：一是善于包裝，二是好色，三是大多迷信，四是大都有嗜好。我要說，貪官的這些共同點，歸結到一點，就是三個字：不老實。因為不老實，也就整天活在虛幻中，成為一個不真實的人，成為人格分裂的雙面人。

曾國藩臨終說過四句話：一曰慎獨則心安；二曰主敬則身強；三曰求仁則人悅；四曰習勞則神欽。這四句話，我經常琢磨，其實他強調的就是“老實”。慎獨，在獨處時能謹慎不茍，不需外力監督，內省不疚，是老實；主敬，知敬畏，人無眾寡，事無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懈慢，是老實；求仁，高居人上，則有拯民溺救民饑之責，知私己又知仁民愛物，是老實；習勞，必操習技藝，磨煉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慮，是老實。老實的好處是啥？尋樂之方也。

習近平總書記在“三嚴三實”專題教育中特別提醒各級領導干部“做人要實”，并指出“老實做人、做老實人，是共產黨員先進性的內在要求，是領導干部‘官德’的外在表現”。“三嚴三實”中的“謀事要實、創業要實、做人要實”，根本是做人要實，也就是做人要老實，就是要對黨、對組織、對人民、對同志，忠誠老實，光明磊落，不陽奉陰違。做老實人，絕對不吃虧，因為作風樸實，則活得真實，因為工作扎實，則過得充實，精氣神就硬實。

老實，守規矩，紅燈停，綠燈行，走路、開車就安全。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一學就會的，是很容易學習的，不費勁，不費時，不費心。但容易學習的東西，也往往容易被忽略，容易失去。比如闖紅燈的，大多不是小孩子，而是一些成年人。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塑造的老實人易學習的形象，我覺得有這樣的寓意：老實人，易學習；易學習，不容易。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