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孩子

云川縱++徐煒

小米是金店售貨員，最近業務好，就拿獎金買了部新手機。

這天中午，一個少婦帶了三個孩子走進金店，指著一對龍鳳金鐲要小米拿出來看看。小米頓時來了精神，這對金鐲提成挺高，她當即放下手機，賣力介紹：“哎喲，大姐您真有眼光！這可是咱店里剛進的貨，老板一眼就相中了，都想自己拿回去私藏呢……”

少婦小心地托著盒子，湊近光源，邊欣賞邊嘖嘖贊嘆，看樣子十分滿意。小米推銷得越發賣力，就在這時，她用余光瞟到自己的新手機上忽然多了只手，一下子手機就不見了！

小米瞬間回神，立馬搶回鐲子，大喊：“抓小偷啊！”

門口的保安一聽，立馬伸手攔住了三個小孩，小米也一把拽住了少婦的袖子，少婦也不掙扎，只是斜睨著她冷笑。小米心中惴惴，難道對方還有什么大招？

附近執勤的于警官來得很快，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又是你？”再一低頭，怒道，“又懷孕了？”

什么叫又懷孕了？小米愕然。

一起去派出所錄口供的路上，小米才知道，這個少婦是慣犯，因為偷東西進了十幾次局子了，卻每每因為懷孕有驚無險。

小米憤怒地問：“難道就這么算了？”于警官嘆了口氣：“一個孕婦，三個未成年孩子，怎么判？”小米看看只有六七歲的孩子，心塞得簡直想跳車。

到了派出所，少婦有恃無恐地要求提供單獨房間：“我懷孕了，你們不能虐待我！”少婦又一指三個孩子，“小孩子的證詞缺乏法律效力，你們問了也白問。”于警官剛一瞪眼，三個孩子就極有默契地集體放聲大哭。派出所里瞬間崩潰了，于警官惱火地讓人請走了這位孕期祖宗，又開始哄三個孩子。

“你說她自己偷就算了，這回居然還帶著孩子！”于警官抱怨一通，給三個孩子一人一瓶牛奶，好不容易才讓他們安靜下來：“她跟你們是什么關系呀？”

稍大點的男孩女孩沒說話，最小的男童說：“我們叫她阿姨！”

女孩生氣道：“不許說話！阿姨不讓咱們亂說！還想不想吃雞腿了？”男童委屈極了，淚珠子含在眼眶里搖搖晃晃。

“不哭不哭！”小米急忙抱起男童，哄道，“阿姨給你買雞腿！不過你要回答阿姨的問題哦。”于警官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在雞腿的刺激下，三個孩子立馬將少婦的叮囑拋之腦后，紛紛露了手絕活兒。最小的仔仔還在學習階段，女孩笑笑已經出師，平均三秒可以偷一部手機。至于最大的男孩東東，是他們中技術最嫻熟的。

笑笑得意地炫耀：“咱有技術，每天低于150，咱不干！”“什么意思？”于警官詫異地問。

原來，幾歲大的孩子，由父母租給盜竊團伙，進行短暫的培訓后，盜竊團伙成員就帶著他們玩捉迷藏的游戲。他們瞄準的一般是收銀柜或手機。

東東因為技術高超，有天賦，今年漲了身價，短租每天200元。而仔仔因為年齡小，還在觀察學習階段，隨時都有可能被退回去。

今天出手的就是仔仔。仔仔央求小米：“阿姨，你別跟我爸媽說我失手了，他們會打我的！”

于警官簡直快氣瘋了：“偷東西不可恥，失手可恥？這是什么三觀？”笑笑自豪地說：“我今年都給家里掙了好幾萬了！家里都夸我能干！”于警官和小米一時竟無言以對。出租孩子，這是人干的事？

小米問了三個孩子，發現兩個大的已經到了上學年齡，卻連學校都沒進過。笑笑奇怪地問小米：“去學校能賺得更多嗎？”小米被噎住了，覺得三觀受到了沖擊。

于警官去找少婦要三個孩子的個人信息，但一看見少婦得意洋洋的臉，就心情暴躁得想跳腳。臨出來時，他突然冷笑道：“你別得意。這次起訴你的罪名不是偷竊，而是教唆兒童。有視頻為證，按例可以判3到7年，你就等著坐牢吧！”

少婦傻眼了：“我懷孕了！你們不能判我刑！萬一我孩子有個好歹，你們負不起責任！”但最后她還是交代了三個孩子的住處。

在于警官向三個孩子反復保證不會讓他們被家長揍后，孩子們才愿意回家。小米看于警官不會哄孩子，自告奮勇請了假，一起坐上了送孩子回家的車。

仔仔一直沒心沒肺地玩樂，東東和笑笑卻沉默得厲害。等到了地方，小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來，笑笑的媽媽嚴重超生，家里4個孩子。計生委到處找她，為了躲避罰款，也為了賺更多的錢，笑笑媽常年不在家。

養不起還生那么多！小米暗中腹誹，想了想，她問笑笑：“那你的兄弟姐妹誰來帶呢？”

“奶奶幫著帶兩個小的。滿5歲就租出去學技術。”笑笑忽然轉頭央求她，“阿姨，你別跟我奶奶說我們剛從派出所出來行不行？要不然以后我就賣不出高價了。”小米抹了把臉，很憤怒，就這種家長，怎么有臉生孩子、帶孩子？

出去打聽了一圈的于警官生氣地道：“這邊竟都是笑貧不笑偷！”

經過這一路相處，小米有些舍不得三個孩子：“咱非得把他們送回去嗎？萬一家長再把他們租出去呢？”于警官想了想，說：“先帶他們回去，看看情況再說。”

經過一番交談，小米總算明白當地超生為何那么嚴重了。懷孕及哺乳期的婦女不能判刑，于是這些婦女不停偷竊，不停懷孕。用她們的話說，“憑手藝和頭腦吃飯，哪里不對？”而這樣生下來的孩子，勉強養到五六歲，就出租給別人賺錢。

路上，小米問于警官：“這三個孩子，我們要怎么處理呢？”

于警官生氣地說：“申請剝奪監護權，暫時送往福利院。”

小米看看懵懂無知的孩子，喃喃自語：“可是福利院的老師并沒有那么多精力逐一教育。這些孩子又情況特殊……于警官，能不能找合適的家庭收養？”

經過漫長的旅程，繁華的都市近在眼前，于警官看看露出期待眼神的孩子，嘆了口氣：“會考慮的，一切按政策進行。上行下效，家長三觀不正，真是要了命了！”

這時，車子忽然顛簸了一下，小米一個不留神，竟從座位上栽了下去，眼瞅著就要親吻腳墊，三個孩子忽然從下面托住她：“阿姨，小心點啊！摔倒很疼的！”

小米扶著座位坐好，忽然笑了。這三個孩子本性并不壞，她相信，只要有正確的引導，他們遲早能走回正道。但根除“產業鏈”，卻任重而道遠，不知何時能實現。

（責編：邵強 22310119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