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振宇
喜歡上書,從我小時候開始。四五歲時,父親每晚都會給我講故事,不是兒童書,而是一些大部頭——《三國演義》《水滸傳》《封神演義》之類,像說書人一樣串講。我第一次努力去讀書,是因為父親出差,每天固定的“晚餐”沒有了。那時我還不認識幾個字,但努力地想要讀懂書上的每一個字。
我的啟蒙書非常多,最重要的一本是《基督山伯爵》。它可以說是最適合的入門書了——既是名著,故事又精彩,既享受了閱讀的快感,又有“我在讀世界名著”的成就感。
我的閱讀并沒有明確的階段性和偏向性。自己買的第一本書是《唐詩三百首》,上初中的時候。直到我讀大學,書仍然是稀缺物,我是四處搜羅,逮著什么看什么,哪還允許自己去規劃和挑食呢?
對我來說,閱讀的最大的影響,就是某一本書讓我一下子推開了一個學科的大門。這時,你的知識乃至價值觀會被整體地修整一遍。比如,上大學時我讀到了威爾·杜蘭特的《哲學的故事》,以那樣一種姿勢闖進哲學的世界;又比如第一次讀到《經濟學的思維方式》,那種震撼無以言表。這樣的書,會補足你看待世界的角度,就好像以前是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現在則是雙眼。
幾千年的文明爆發,沉淀為書籍,尤其是經典。通過閱讀,我們把這幾千年的文明史接上,使自己成為“完備”的人。閱讀的價值和重要性無可否認,但我們對閱讀的看法也有不少誤區。中國人推崇閱讀,自古以來,就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說法。在大多數人眼中,愛讀書似乎是一種了不起的特質。但也應該看到,閱讀只是探索世界的一種方式,但并非唯一。如今,我們探索世界的方式變得越來越豐富,閱讀本身也在發生變化。
在我看來,人類歷史正在進入第二次“口述時代”。我讀一本書,是因為我無法和作者坐下來親自交流,是一種不得已的替代手段。而現在,有越來越多的機會,我們可以聽到作者親自講述或其他人轉述書中的思想。佛法的傳播史上有一句名言:“眾生耳根最利”,通過口述,我們得到的信息是更真切的。所以,回到以人格為核心的知識傳播時代,我認為這是一個進步。
我上大學的時候,特別傾心商務印書館那一套“漢譯名著”,幾百本擱在書架上,人類思想史上的精華全都來陪伴我,感覺特好。于是節衣縮食,買了好多本。可是,我并沒有讀完。它們篇幅過于浩繁,有的我真的看不懂。這是一個普遍存在的問題,但我們有誰想過,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這種文化傳承的手段是否完美,是否必要?這種時候就需要手段的創新。比如我們正在做的事,就是想找一些最頂尖的學者,把這些書看完,然后用當代普通人聽得懂的話告訴大家,它們到底在講什么。如霍布斯的《利維坦》到底在說啥?笛卡爾的《第一哲學沉思錄》沉思在哪兒了?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為什么重要?……
這就是我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