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兵,薄 巍
(1.中山大學國際漢語教材研發與培訓基地/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廣東,廣州510275;2.中山大學中文系,廣東,廣州510275)
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共現偏誤的跨語言分析①
周小兵1,薄 巍2
(1.中山大學國際漢語教材研發與培訓基地/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廣東,廣州510275;2.中山大學中文系,廣東,廣州510275)
才;了;共現偏誤;母語遷移;教學語法
基于漢語中介語語料庫和雙語對譯語料,考察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的共現偏誤及其原因。研究提出,對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不共現的本體語法解釋不利于教學語法的可操作性。通過分析英、俄、韓、日、泰、越南等不同母語類型學習者的一語遷移,發現共現偏誤的原因及共現偏誤分布的特征,進而歸納出該偏誤對所有學習者來說不具有普遍性。因此,時間副詞“才”在教學語法和國別化教學中應給予區別對待。
我們發現留學生的漢語中介語語料中常常出現時間副詞“才”和句尾“了”共現使用的情況,例如②所使用的偏誤句均來自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作文語料庫和中山大學漢語連續性中介語語料庫。:
(1)*我馬上找個座位坐下來歇一會兒,可還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了。
(2)*十一點左右才回家了。
(3)*我為了考大學而離開你們才兩個多月了。
(4)*到了不能學習的地步,我猶豫了兩個月才報名了。
我們把這類偏誤稱為“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的共現偏誤”(以下簡稱“共現偏誤”③共現偏誤指的是同一個謂詞性句法結構(楊榮祥、李少華,2014)里同時有時間副詞“才”和句尾“了”。)。
不少學者認為,時間副詞“才”和句尾“了”兩者之間存在使用上的沖突,不能共現(Lai,1999;張寶勝,2003:167-176;陳立民,2005;金立鑫、于秀金,2013),但留學生使用包含時間副詞“才”的句子時,卻經常出現跟句尾“了”的共現偏誤。
針對這種中介語的現象,我們嘗試回答以下3個問題:1)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的共現偏誤對不同母語背景的漢語學習者來說是否屬于普遍性偏誤?2)造成該共現偏誤的原因主要有哪些?3)可總結、概括出哪些相關的漢語教學語法規則以及外語規則以改進二語教學?
2.1時間副詞“才”的語義類型和句法結構
關于時間副詞“才”的語義和結構分類,前人研究比較豐富(張誼生,1996;邵敬敏,1997;陸儉明、馬真,1999:103-114;呂叔湘,1999:107-108;劉月華等,2001:247-248)。本文從漢語作為二語的教學語法角度出發,采用劉月華等(2001:247-248)的時間副詞“才”分類。劉文將時間副詞“才”的語義和結構分為兩類:“才1”和“才2”?!安?”用在表示時間的詞語后,表示說話人認為動作發生得晚、慢或用的時間多。例如:
(5)演出七點半開始,他八點才到劇場①文中例句除了標明出處的,都為作者自擬。。
“才2”用在表示時間的詞語前,表示說話人認為時間早。例如:
(6)看完演出,我們到家才九點五十。
2.2 句尾“了”的語義特征
句尾“了”表示動作狀態的實現,使用句尾“了”的句子通常表示發生在過去的動作、狀態(劉月華等,2001:379)。從說話人的預期時間來看,含句尾“了”的句子里動作狀態的實現時間比說話人的預期時間早(陳立民,2005),例如:
(7)他1950年到北京來了。
2.3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不共現探因回顧
首先,關于時間副詞“才1”與句尾“了”不共現的原因,前人從語法意義的角度展開過分析。陳立民(2005)以預期時間為軸心,論證了時間副詞“才1”所代表的時間比說話人的預期時間晚,而“了”所代表的時間比說話人的預期時間早。因此兩者在語法意義上相沖突,說話人只能選其一。而金立鑫、于秀金(2013)引入了“是否具有新聞性”的標準,提出句尾“了”所表示的動作事件具有新聞性,但時間副詞“才1”所表示的時間比說話人的預期時間晚。換句話說,一件晚于預期時間發生的事件不具有新聞價值。時間副詞“才1”和句尾“了”在是否具有“新聞性”上存在沖突,因此無法兼容。
其次,關于時間副詞“才2”與句尾“了”的不共現,尚未見原因分析。我們贊同金立鑫(2015)所述“才2”表實現體,因此“才2”的這一體意義跟表示“實現”意義的句尾“了”(劉月華等,2001:380)功能冗余,兩者不需要同時使用。
以上探因是漢語本體語法研究的闡釋,而如何應用到漢語二語教學語法里,還需要結合留學生的中介語情況來分析。
我們對比不同類型的語言,分別考察時間副詞“才1”和“才2”在其他語言中的對應情況。
3.1“才1”語言對比分析
首先是時間副詞“才1”在英語、俄語、韓語、日語、越南語和泰語中的對應情況。如例(8)所示:


綜合以上例(8)和(8a-f)的對比,我們發現上述語言跟時間副詞“才1”總體上有兩種對應情況:
一是漢語時間副詞“才1”對應其他語言的“動詞時體形態變化”和“某詞項+動詞時體形態變化”兩類。其中,第一類以英語為代表,沒有跟“才1”直接對應的詞項,用“動詞時體形態變化”跟“才1”對應①此處漢外對應基于雙語語料的對比。以英語為例,在英文原著《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約8萬詞)的漢譯本中,共39例譯為時間副詞“才1”。其中,“until”共8例(占21%),“否定成分+until”共7例(占18%),“跟動詞過去式或過去分詞有關且無直接對應詞”共20例(占51%)。因此,我們選取雙語對譯比例最高的一類進行漢外對比。。如例(8a)英語動詞“come”以形態變化的過去時“came”對應“才1”。第二類以俄語、韓語、日語等為代表,“才1”對應“某詞項+動詞時體形態變化”。如例(8b)、(8c)、(8d)“才1”分別對應俄語的詞項“тoлькo”和動詞時體形態變化“пpишёл”(“пpишёл”是其原形“пpихoдить”的過去完成體)、韓語的詞項“?????”和動詞時體形態變化“??”(“??”是動詞“??”的過去時)、日語的詞項“やっと”和動詞時體形態變化“來た”(“來た”是動詞“來る”的過去時)。
二是漢語時間副詞“才1”直接對應其他語言里的“某詞項”,這些語言里的動詞沒有時體形態變化。例如泰語、越南語。漢語“才1”直接對應泰語的“???????”、越南語的“m?i”,且泰語、越南語中的動詞沒有時體形態變化。例(8)的漢語動詞“來”對應泰語動詞“??”、越南語動詞“??n”。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越南語中“m?i”(對應漢語“才1”)不跟“r??i”(對應漢語句尾“了”)共現使用。泰語中“???????”(對應漢語“才1”)也不跟“????”(對應漢語句尾“了”)共現使用。也就是說,這兩種語言的這一規則跟漢語一致。
結合語言對比等級模式(Ellis,1985:26-27;周小兵,2009:77-79),上述第一種對應情況屬于第四級,即語言之間等值項分布不完全一樣。從學習難度來看,第一種對應情況屬于高難度,容易引發留學生母語帶來的干擾性偏誤(周小兵,2004)。上述第二種對應情況中,時間副詞“才1”以及“才1”與句尾“了”不共現的規則在留學生的母語和目的語里都一樣,對比等級為第一級,學習難度為零。
通過以上對比分析和學習難度考察,我們預測上述兩種對應情況可能在時間副詞“才1”與句尾“了”的共現偏誤率上高低不同。具體來說,母語為英、俄、韓、日語等的留學生較容易出現共現偏誤,母語為泰、越南語等的留學生則不容易出現該偏誤。
此外,英、俄語組和韓、日語組的動詞語序不同。以例(8)為例,漢語動詞“來”在英、俄語里位于句中,而在韓、日語里總是位于句尾。我們從母語遷移的角度預測韓、日語組的共現偏誤率會比英、俄語組的共現偏誤率高。
3.2“才2”語言對比分析
接下來我們對比分析漢語時間副詞“才2”在英語、俄語、韓語等語言中的對應情況,見例(9)。
從例(9)和(9a-f)的對比來看,我們同樣發現時間副詞“才2”在上述語言中總體上對應兩種情況:
首先,跟“才1”的語言對比相似,“才2”在英、俄、韓、日語中也出現了“動詞時體形態變化”或者“某詞項+動詞時體形態變化”的兩種對應情況。以英語為代表,對比結果是在英語里沒有“才2”的直接對應詞項,用“動詞時體變化”跟“才2”對應。如例(9a)英語動詞短語“get up”以形態變化的過去時“got up”對應“才2”。以俄、韓、日為代表,對比結果是“才2”都對應為“某詞項+動詞時體形態變化”。如例(9b)、(9c)、(9d)“才2”分別對應俄語的詞項“тoлькo”和動詞時體形態變化“былo”
(“былo”是其原形“быть”的過去時)、韓語的詞項“??”和動詞時體形態變化“????”(“????”是動詞“????”的過去時)、日語的詞項“まだ”和動詞時體形態變化“起きた”(“起きた”是動詞“起きる”的過去時)。
其次,“才2”在越南、泰語中以“某詞項”與之對應且都不存在動詞時體形態變化。例(9e)、(9f)漢語“才2”直接對應泰語的“?????”、越南語的“m?i”。
此外,我們還發現“才2”句動詞短語、時間詞的語序位置在上述語言對比中相對“才1”句來看比較一致。比如,關于動詞短語語序位置的對比。“才2”句動詞短語在漢、外語序位置上都居句中,如漢語“起床”、英語“got up”、俄語“вcтaл”、日語“起きた”、越南語“th?c d?y”、泰語“???????”。而韓語動詞“????”語序位置是例外,居于句末。又比如,關于時間詞語序位置的對比。例(9)“才2”句中的時間詞“三點”在漢、外語序位置上都居句末。但韓語例外,例(9c)韓語時間詞“3?”居句中。
綜合以上“才2”句漢、外語言對比,我們從兩方面討論“才2”句的語言對比等級。
一是時間副詞“才2”的語言對比等級。以上英、俄、韓、日語跟時間副詞“才2”的對應分布不完全一樣,對比等級和學習難度分別為第四級、高難度。泰、越南語跟時間副詞“才2”對應分布一樣,對比分級和學習難度分別為第一級、無難度。
二是“才2”句動詞短語、時間詞語序位置的對比等級。從上述語言來看,只有韓語跟漢語“才2”句的動詞短語、時間詞語序位置不同,對比等級為第四級,學習難度高。其他語言跟漢語“才2”句的動詞短語、時間詞語序位置一樣,對比等級為第一級,學習難度為零。
基于本文偏誤研究的內容,我們認為以上第二方面的語言對比更為重要。也就是說,當留學生輸出動詞居句中的“才2”句式時,由于動詞短語居句中、時間詞居句末,不容易在句尾出現“了”。然而在語言對比中,韓語是例外,即動詞居句末,有可能使韓國留學生在輸出漢語句子時受母語遷移影響出現句尾“了”的誤加偏誤。
我們對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作文語料庫和中山大學漢語連續性中介語語料庫中時間副詞“才”和句尾“了”的共現偏誤進行窮盡性檢索,共收集到韓、日、俄、英、泰、越南母語背景的共現偏誤73例①窮盡性檢索到的偏誤語料里有極少數量包含母語背景,如馬來西亞(僅有1例)等。出于跨語言對比的分析需求,我們不統計此類數量極少的偏誤語料。。其中,“才1”和句尾“了”的共現偏誤70例,“才2”和句尾“了”的共現偏誤3例。
4.1“才1”與句尾“了”共現偏誤分析
跟“才2”的共現偏誤相比,“才1”的共現偏誤比例較大,占到96%。換句話說,留學生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的共現偏誤,主要是時間副詞“才1”與句尾“了”的共現偏誤。例如:
(10)*從仁川坐船去天津經過整整一天才到了。(韓國留學生語料)
(11)*差不多一個星期后才恢復了。(日本留學生語料)
(12)*到了春天才好了。(美國留學生語料)
(13)*只是及格就好了,很晚才體會了。(俄羅斯留學生語料)
首先從留學生母語背景來看偏誤的嚴重程度,我們檢索中介語語料發現,韓國、日本、俄羅斯、美國等留學生自然語料里都存在該共現偏誤,而越南、泰國留學生的中介語語料里沒有出現該偏誤。這跟上文3.1預測一致,即英、俄、韓、日語等以“動詞時體形態變化”或“某詞項+動詞時體形態變化”跟漢語“才1”相對應,以這類語言為母語的留學生較容易遷移母語里動詞的“時體形態變化”到漢語中,因此容易導致共現偏誤。相反,沒有“動詞時體形態變化”的越南語、泰語以“某詞項”跟漢語“才1”相對應,都不存在動詞“時體形態變化”的遷移,且越南、泰國留學生的母語里“m?i”不跟“r??i”共現、“???????”不跟“????”共現,這些跟漢語對應、一致的規則甚至能起到母語正遷移作用,因此越南、泰國留學生不容易出現共現偏誤。
其次,我們進一步發現,在有“動詞時體形態變化”的英、俄、韓、日語中,偏誤的嚴重程度有所不同。在留學生中介語語料里,動詞總是居于句尾的韓、日語組留學生的共現偏誤率(92%)遠超過英、俄語組的偏誤率(8%)。這說明韓、日語中動詞居句尾更容易導致句尾“了”的誤加,共現偏誤率高于動詞居句中的英、俄語組。這一不同的偏誤嚴重程度跟前文偏誤預測相符。
4.2“才2”與句尾“了”共現偏誤分析
跟“才1”的共現偏誤相比,“才2”的共現偏誤比例極低,占4%,僅有3例,且偏誤語料全部出自韓語母語者。例如:
(14)*我那時候才七歲了?。n國留學生語料)
(15)*你的孩子今年才三歲了。(韓國留學生語料)
(16)*我為了考大學而離開你們才兩個多月了。(韓國留學生語料)
我們認為,留學生容易把“‘了’附著動詞使用”認定為漢語中介語規則之一,因此留學生常常將助詞“了”伴隨動詞一起使用。結合3.2的語言對比,以英、俄、日、泰、越南語等為母語的留學生,其母語動詞或動詞短語語序居句中,一定程度上能避免因母語“時體形態變化”對應漢語助詞“了”出現的母語遷移,也能避免因留學生誤認為的上述中介語規則導致在句尾出現“了”的誤加。也就是說,動詞或動詞短語居句中的語序起到了抑制句尾誤加“了”的作用。
但是,韓語動詞、時間詞語序位置跟漢語不一樣所帶來的對比差異和學習困難,使得韓國留學生相對容易出現共現偏誤。
5.1從語言類型特征看偏誤的普遍程度
從語言類型來看,我們發現,留學生的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共現偏誤在程度上不具有普遍性。
通過漢外對比發現,英、俄、韓、日語等語言的動詞均有時體變化,該類留學生容易把母語的動詞時體變化對應為助詞“了”,產生負遷移。尤其是當動詞居于句尾,更容易泛化形成句尾“了”的誤加,導致共現偏誤。這一點在韓、日語組的偏誤率上體現得最為顯著。相反的是,泰語、越南語等無動詞形態變化,且自身語言規則中都不能將“才”(泰語、越南語里分別是“???????”和“m?i”)與句尾“了”(泰語、越南語里分別是“????”和“r??i”)共現使用,該類留學生不容易產生共現偏誤。
5.2偏誤探因與教學啟示
結合上文及4.1所述,母語負遷移因素是產生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共現偏誤的重要原因。然而,教材、教學訓練因素也不容忽視。在大多數教材中,并沒有明確提到“時間副詞‘才’不跟句尾‘了’共現使用”的規則。在教學和學習中,缺少該規則的訓練或指導可能使得學習者對共現偏誤習焉不察。
我們考察中國大陸編寫的10部使用較廣泛的對外漢語教材①10部對外漢語教材分別是:《博雅漢語》《發展漢語》《漢語教程》《漢語會話301句》《新實用漢語課本》《漢語口語速成》《實用速成漢語》《今日漢語》《階梯漢語》《當代中文》。,發現都沒有“時間副詞‘才’不跟句尾‘了’共現使用”這一語法點。例如《新實用漢語課本》第2冊中時間副詞“才”的語法解釋為:“The adverb‘才’is contrarу to‘就’, and is often used to eхpress that something happened late, slowlу, or with difficultу?!倍疾靽饩帉懙慕滩臅r,發現編者常常把這一語法點作為顯性規則明確提出。例如美國編寫的《中文聽說讀寫》第2冊中的語法解釋為:“The adverb才(cái) indicates that the occurrence of an action or situation is later than the speaker maу have eхpected.That lateness is perceived bу the speaker, and is not necessarilу objective.才(cái) never takes the particle了(le), whether or not in pertains to an action or situation in the past?!币簿褪钦f,美國編寫的《中文聽說讀寫》將“不管動作或事件的時間是否發生在過去,‘才’都不跟句尾‘了’一起使用”作為顯性的語法規則明確提出。
英國編寫的《漢語口語》列舉出“就”帶句尾“了”和“才”不帶句尾“了”的例句進行對比教學,并強調學習者應注意到一項說明:“(當‘就’和‘才’對比時)要注意‘才’一般不跟‘了’搭配使用”。(原文為:“jiu”and“cai”contrasted:note that“cai”does not normallу combine with“le”。)
韓國編寫的《漢語教程》也把“就”和“才”放在一起對比教學,提出“有‘才’的句子句末一般不能使用‘了’”的語法規則。(原文為:“才”??????????“了”???????。)。
與此相反,中國大陸編寫的《博雅漢語》《發展漢語》《新實用漢語課本》等都沒有提到該語法規則。
我們接著考察兩部由中國國內編寫、且譯為英、俄、韓、日、泰、越南語版的“一版多本”教材②“一版多本”指的是在某一種教學媒介語(如英語)版本基礎上進行其他教學媒介語(如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韓語、阿拉伯語等)版本二次開發的漢語教材(周小兵、陳楠,2013)。(分別是《新實用漢語課本》、《當代中文》),發現“一版多本”教材也沒有根據不同語言類型來安排時間副詞“才”不跟句尾“了”共現這項語法規則的本土化改編。
通過對比國內、國外以及“一版多本”教材,我們認為“時間副詞‘才’不跟句尾‘了’共現使用”應作為顯性語法點在教材、教學中提出,且應根據留學生母語背景加以區分:
第一,針對英、俄、韓、日語等語言為母語的學習者,明確提出該顯性規則,幫助學習者意識到該語法點,及早避免偏誤。
第二,針對泰、越南語等語言為母語的學習者,強調漢語該規則跟學習者的母語規則的一致性,幫助學習者意識到母語規則的正遷移作用,促進教學。
第三,結合上述兩點,在國際漢語教材中融入該教學語法規則的本土化操作。
借助上述漢外對比,我們提出,由于受到語言類型特征的影響,母語遷移對時間副詞“才”與句尾“了”共現偏誤有重要影響,具體表現在有動詞時體形態變化的母語(如英、俄、韓、日語等)的留學生容易產生共現偏誤;反之,動詞無形態變化類型的語言(如越南、泰語)的學習者不容易產生該偏誤。此外,母語負遷移對該偏誤的影響程度不同,學習者母語的動詞語序是影響該共現偏誤程度的一大因素??傮w上看,本文所討論的共現偏誤對所有學習者來說不具有普遍性。另外,教材編排也是該共現偏誤影響因素之一。本文從教學語法的角度,提出“時間副詞‘才’不跟句尾‘了’共現使用”應作為顯性語法規則在教學、教材中得以體現,并在面向不同母語類型的漢語二語教學、教材中作出不同的處理方式。
“時間副詞‘才’不跟句尾‘了’共現使用”這一顯性教學語法規則在海外教材中有所體現,然而受語料等因素限制,該規則顯性教學對減少共現偏誤的影響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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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文輝】
The Analysis of the Co-occurrence Error Concerningcai(才)as an Adverb of Time andle(了)as a Sentence Final Particle
Zhou Xiaobing1,Bo Wei2
(1.Base for International Chinese Teaching Materials Developing and Teacher Training/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 510275,China;2.Department of Chinese,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 510275,China)
cai(才);le(了);co-occurrence error;L1 transfer;pedagogical grammar
This study employs a corpus-based approach to analyze the co-occurrence error and its causes.It suggests that the non-occurrence explanation ofcai(才)as an adverb of time andle(了)as a sentence final particle has operational prob?lem in teaching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This study explores features of co-occurrence error among different L1,includ?ing English,Russian,Korean,Japanese,Thai and Vietnamese,and then puts forward that the co-occurrence error is not universal for all learners.Therefore,cai(才)as an adverb of time should be treated differently in the instruction of grammar according to different L1.
H195.3
A
1674-8174(2017)01-00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