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軍/文
開在鄉愁上的油菜花
胡世軍/文

像極了一場醞釀已久、精心策劃的戰爭,春風一吹,所有的油菜花都開了。金色的花像滿城盡戴黃金甲的武士,不費吹灰之力便已占領了村莊邊所有的山間地頭,仿佛早有預謀似的。
油菜花包圍了我,也包圍了我家,以及老屋里抽著旱煙準備下地的父親。父親皺紋密布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仿佛他就是這場戰爭的指揮者。
我驚嘆于油菜花的勇敢與堅強。幾日前它們還匍匐在地,忍受著冬日里寒風、冰雪的壓迫和煎熬。它們缺衣少食、面黃肌瘦,卻不失憧憬和向往。它們用綠色裝飾土地,它們用堅強對抗冬天,給在冬天失意的人們一些向上的力量。當你行走在枯枝敗葉、冰天雪地的鄉村里,突然看到那一棵棵泛著綠色的油菜,你難道會無動于衷嗎?
油菜團結友愛,總是好幾棵擠在一起,同心協力與冬天對抗,但是農人卻要狠心地拔掉一部分。小時候,每年冬天不上學的日子,父親就會帶著我去勻油菜。我問父親:“為什么要勻掉一些油菜,不勻它們,它們棵數多,開的花多,結的油菜籽不是更多嗎?”父親說:“勻掉一部分,是給剩下的留出更多的生長空間,讓它們長得更加粗壯。”勻掉的油菜有的成了我們餐桌上的酸菜,有的成了豬的美食。那些被勻掉的油菜是沒有春天的,更談不上開花結籽。留下的那一部分會帶著它們兄弟姐妹的使命去對抗冬天,把花開在最美的春天。
在與冬天的對抗中,顯然是油菜勝利了。你看到了嗎?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開了,在陽光下如火似金。蜜蜂來了,蝴蝶來了,鄰家的小妹也來了,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一場未經彩排的盛大演出。
孩童時代的我不懂珍惜,更讀不懂一朵油菜花的深情。我對開滿村莊的油菜花嗤之以鼻,連停下腳步看它們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總覺得到處都是它們的身影,有什么好看的。多年后的今天,當我淪落成故鄉的過客,身居北方這個只產小麥、黃豆、玉米的城市,才真正明白,油菜花在我生命里的意義,猶如我那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和離去多年的父親,他們是我此生難以割舍的牽掛。
前兩年,為了赴一場與油菜花的盛會,我特意趕在油菜花盛開的季節回鄉,不想卻撲了個空。故鄉的土地有的被樓房和道路占領,有的種了樹和小麥,還有的甚至長滿雜草,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塊地上有油菜花。我問一位上了年紀的大伯為什么現在不種油菜了,他說:“種油菜那么麻煩,現在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誰還有精力去種油菜呀!”聽了這位大伯的話,我沉默了,我不知道是故鄉變了,還是油菜花變了,反正心里空落落的。我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這僅有的幾處油菜花也沒有了,那時的故鄉還是我牽腸掛肚的故鄉嗎?
我愛故鄉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更愛那開滿山間地頭的油菜花。油菜花開得鋪天蓋地,卻又毫不喧嘩和張揚,給它們一塊貧瘠的土壤,它們就會回報世人一個美輪美奐的春天。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我想,故鄉的油菜花已經開了吧!
(作者單位:淮北礦業集團桃園煤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