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萍/杭州職業技術學院
1935年2月,工農紅軍挺進師遵照黨的指示,進入浙江,負責牽制和打擊國民黨軍,并且策應與支援中央和主力紅軍的戰略行動(即長征)。在三年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爭中,紅軍挺進師堅持黨的革命路線,領導浙江黨組織和人民群眾,建立蘇維埃政權,創建浙西南、浙南等革命根據地,為中國革命事業和浙江的革命斗爭作出了重大歷史貢獻。
1935年1月,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在江西懷玉山遭國民黨軍重兵合圍,不幸失敗。中共蘇區中央分局指示,以北上先遣隊先頭部隊和突圍部隊為基礎,迅速組建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中央分局給挺進師的主要任務,是經過閩北到達浙江,長期行動,發動廣泛的游擊戰爭,擴大黨與蘇維埃的政治影響,發動群眾斗爭,直到分配土地創立蘇維埃新的根據地,以及建立黨的組織,配合友軍行動,調動和吸引大批的敵人,保衛閩浙贛基本地區及鄰近區域,并打通閩東北的關系,取得工作上、行動上有力的配合,響應主力部隊的行動,徹底粉碎敵人清剿計劃與五次圍剿。”
紅軍挺進師于1935年3月翻越閩浙交界的仙霞嶺進入浙江,后轉戰于龍泉、慶元、景寧、泰順和福建的松溪、政和、壽寧一帶。4月在浙江慶元縣齋郎村,以少勝多殲滅國民黨軍,極大地鼓舞了我軍的斗志,爭取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此戰成為革命斗爭逆境中具有戰略價值的轉折性一戰,為建立浙西南革命根據地奠定基礎。粟裕指出:齋郎戰役“是我軍挺進浙閩邊境的關鍵性一仗”,“齋郎戰斗的勝利,迫使國民黨保安團在以后一段時間內由進攻轉為退守,龍泉河以北的敵人已比較空虛,一些反動地主紛紛逃離浙西南。挺進師獲得了開辟以仙霞嶺為中心的浙西南游擊根據地的有利時機,勝利完成進軍以來的第一個作戰任務——打開進入浙西南開辟游擊根據地的通道。”劉英在《北上抗日與堅持閩浙邊三年斗爭的回憶》中寫道:“尤其是慶元齋郎戰斗,擊潰了浙保主力第一團李秀部,閩保二團馬洪琛部及反動大刀會千余全部擊潰,繳獲頗多,使浙閩邊之敵,由攻勢轉到防守;另方面,發動了行動地區的廣大工農群眾,分發了豪紳地主之財產,建立了各種革命團體和某些地區黨的基礎。尤其是在組織行動上表現了自己是先進的軍隊,和艱苦卓絕的為黨的事業和民族解放事業奮斗的戰士。”
隨后,紅軍挺進師遵照“分兵發動群眾,集中力量打擊和消滅敵人”的戰略原則,開展游擊戰,先后在泰順縣峰文鄉、坑里、葛程、上田等地,堅決打擊進入浙西南根據地之敵, 革命斗爭的烽火迅速燃遍浙東南地區。紅軍在浙江的發展和壯大,引起了國民黨政府的恐慌。浙江省當局的喉舌《東南日報》驚呼:“浙江素稱平安之區,自粟、劉竄浙后,匪化已波及全浙,以目下形勢而論,浙江共匪不亞于四川、江西之匪,前途實堪可慮!”面對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勢,國民黨政府不得不抽調中央軍主力多次入浙 ,對浙西南和革命根據地游擊區進行重點“清剿”。挺進師以探索、實踐并總結出的“隱蔽精干、保存力量與機動靈活、積極作戰相統一”的游擊戰略,進行針鋒相對的堅決斗爭。
挺進師的武裝斗爭,從戰略上策應了中央紅軍的長征,支援了鄰近游擊區的斗爭,為重新開創浙江革命基業、打開浙江革命斗爭新局面奠定了軍事基礎。
在進行轟轟烈烈武裝斗爭的同時,紅軍挺進師積極開展群眾工作,每到一地首先消滅國民黨的區鄉武裝和地方反動勢力、摧毀反動基層政權;召開群眾大會,宣傳革命并組織群眾投身革命。在1935年6月27日中國工農紅軍政治部的布告中,多有“打土豪,開倉濟貧,幫助群眾戰勝饑荒”“根據蘇維埃政府法令,將其全部財產沒收,分發當地群眾”等語句。深受壓迫和剝削、具有強烈反抗意識的浙西南人民,紛紛投身革命。
1935年5月,挺進師進駐安岱,并以安岱為根據地,建立浙西南特委、浙西南軍分區,成立竹溪區委和浙江第一個紅色政權——竹溪蘇維埃政府,組建浙江第一支人民游擊隊——松(陽)遂(昌)龍(游)游擊隊,開辟浙西南第一塊革命根據地。7月以后,在武裝斗爭勝利的積極影響下,挺進師于遂昌王村口成立中共王村口區委,后又相繼成立關塘、對正、山前、棗坪、獨口、涼冷下等鄉蘇維埃政府。此后,龍泉巖樟鄉柳山頭村建立起村蘇維埃政府和游擊隊,并開展分田工作,不久住龍、寶溪、竹洋、巖樟等30多個鄉村相繼成立蘇維埃政府或分田委員會;松陽縣外南坑村成立中共玉巖區委和玉巖蘇維埃政府,高亭、小吉、斗潭、楓坪、安岱后等鄉也先后成立蘇維埃政府。浙西南各地紛紛建立黨政組織,開展查田、插標、分青苗運動。時任國民黨浙江省保安二團團長賀越芳不得不承認:“你們(指紅軍挺進師)以四、五百之眾,有赤化全浙之概,此種勇往直前的精神是值得我們稱佩的。”國民黨泰順縣秘書長暫代縣長劉德聞給其留日同學的信中十分沮喪地寫道:“以數萬之眾,剿千百之匪,數月于茲,未奏膚功,好逸惡戰之心,成為通病……”可見國民黨當局是何等恐慌與動搖。
至此,浙西南、浙南游擊根據地基本形成。挺進師在浙江留下廣泛深刻的政治影響,掀起浙江革命斗爭的新高潮,為浙江革命的后續發展奠定廣泛堅實的群眾基礎。三年游擊戰爭時期建立的黨組織和革命力量不僅被保存下來,而且在以后的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中不斷發展壯大。

紅軍挺進師在浙西南、浙南建立的黨組織
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后,浙江廣大人民在黨的領導下前赴后繼、浴血奮斗。由于浙江是國民黨統治的核心地區、是江浙財閥的基地、是蔣介石的老巢,又緊臨上海、南京等地,反動勢力異常強大;浙江沒有鞏固的紅色根據地或游擊區域作為依托,開展革命活動困難重重。
1922年,中共上海地方兼區執行委員會書記徐梅坤來到杭州,創建了浙江第一個中共組織——杭州黨小組,共產黨人的足跡開始步入浙江大地。1927年1月,遂昌進步青年唐公憲等在浙西南建立了第一個黨支部,標志著中國共產黨在浙西南播下了第一顆革命火種。
“大革命”失敗之后,國民黨政府就在浙江,特別是在杭州、寧波對革命勢力進行了殘酷鎮壓。根據國民黨中央的部署,杭州、寧波、溫州、金華等地開展了大規模的“清黨”行動。據不完全統計,僅在“清黨”開始的兩個月中,浙江省被破壞的中共地下組織就達七十多個。截止到1927年7月15日,杭州、寧波兩地400多人被捕,其中117人慘遭殺害;到1927年年底,全省1805人被捕,其中932人慘遭殺害。在白色恐怖中,浙江大部分地區的黨組織屢遭破壞, 省委書記、代理書記換了10人,這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極其罕見。浙江黨員人數急劇減少,1927年4月上旬時人數為4000人,到9月底只剩下1563人。1931年,杭州、溫州、臺州、湖州、蘭溪、建德等地的黨組織先后遭到徹底破壞,1931年1月6日的中共臨時溫州中心縣委給江南省委的報告中稱:“黨的組織破壞殆盡,紅軍四分五裂,一切工作無形停頓。”1932年4月,寧波市委受到破壞,由于領導人被捕叛變,寧波地區的黨組織被破壞殆盡。1933年5月1日中共永康縣委給中央的報告中稱,永康黨組織“受國民黨白色恐怖進攻之下,黨員被通緝者日日增加……”挺進師進入浙江時,只有隸屬于中共上海中央局的東陽中心縣委仍然存在,但因敵人破壞、叛徒出賣,縣委書記和委員共7人,有6人被捕犧牲。此時,“浙江黨的組織除浙東有極少數的零星組織外,其他各地區均沒有黨的組織……”,黨的活動基本停止,浙江的白色恐怖更為嚴重,斗爭形勢更為嚴峻。國民黨當局曾洋洋自得意地表示,“經過多次搜捕,各處開始漸漸安靖”,他們認為“浙省無匪跡……治安絕無問題。”
但挺進師進入浙西南不久,浙南民眾被壓抑的革命熱情迸發出來,“群眾自動地替紅軍擔任運輸、向導及治療傷病員,并自動地組織游擊隊,進行分糧和策反工作。”革命形勢發生了迅速的變化,“來自仙霞嶺的革命霞光,已照映得浙西南一片火紅”。敵人驚呼:“浙南十余縣土地遂籠罩于赤焰絳霧之中”“星星之火,遂有燎原之勢”。
挺進師在中國革命整體“退潮”的大環境之下“逆流而上”,它在浙南、浙西南的斗爭,不僅重新燃起了浙江革命烈火,而且重新開創了浙江革命基業、播下了革命種子,為此后的浙江革命奠定了堅實基礎。中央軍委編的《南方三年游擊戰爭》一書對此評價說:“這派喜人的革命形勢,猶如在浙西南夜空中升起一顆啟明星。”
面對蓬勃發展的浙江革命斗爭形勢,國民黨當局不得不抽調中央軍主力入浙“清剿”,先后任命衛立煌、羅卓英為閩贛浙皖邊區“清剿”正、副總指揮,調集第18軍約7萬名官兵“清剿”浙西南。粟裕大將曾在《回憶浙南三年游擊戰爭》中描述:敵人的燒殺慘無人道,對我們的同志不僅是槍擊和砍頭,甚至把他們當眾“開膛”,割了心肝去下酒。被捕殺和活埋的基層干部和群眾不計其數。挺進師與“清剿”之敵展開殊死斗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多年以后粟裕大將在回憶錄中寫道:“(挺進師)為堅持浙南三年游擊戰爭灑下了最后一滴血。還有更多的,我不知道的無數的無名英雄。這些有名的和無名的英雄們,他們的革命精神是永垂不朽的!”“我以為在三年游擊戰爭中英勇奮斗而犧牲的烈士們,是奪取這些勝利的最光榮的功臣!”在艱苦卓絕的斗爭中,挺進師的領導藝術、指揮才能以及堅定的信念和堅強的意志在浙江代代相傳,深刻地影響著浙江人民。挺進師還為黨培養了一批高級軍事人才,如粟裕,陳鐵軍、張文碧等,他們成為新四軍組建時期的骨干力量。
1937年12月1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對于南方游擊區工作的決議》中指出:“南方各游擊區的同志在主力紅軍離開南方后,在極艱苦的條件下,長期堅持了英勇的游擊戰爭,基本上正確的執行了黨的路線,完成了黨所給予他們的任務,以致能夠保存各游擊區,在今天成為中國人民反日抗戰的重要支點,使各游擊隊成為今天最好的抗日軍隊之一部。這是中國人民一個極可寶貴的勝利。”
參考文獻:
[1][2][4]劉英:《堅持浙閩邊三年斗爭的回憶(節錄)》,參見《劉英紀念文集》,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2年版。
[3]浙江省案館:《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2年至1936年》,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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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浙江省案館:《革命歷史檔案選編(第一、第二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
[8]《東南日報》,1935年4月30日。
[9]《東南日報》1935年4月6日。
[10]粟裕:《回憶浙南三年游擊戰爭》,見《浙西南游擊根據地》,中共麗水市委黨史研究室編印,1995年,第121頁。
[11]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浙南剿匪指揮部與粟裕部戰斗詳報》,摘自《中國現代政治史料匯編》第二集, 1959年,第四十冊。
[12]《第十八軍浙南剿匪經過概要》,1935年11月30日,原件存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13]浙江省軍區編:《浙南三年》,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
[14]吳利明:《挺進師》,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9年,第7頁。
[15]張敏卿:《紅軍挺進師與浙南游擊根據地》,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頁。
[16]龍躍:《堅持浙南十四年》,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7頁。
[17]浙江省遂昌縣史志辦公室:《紅軍挺進師與遂昌》,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年,第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