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善于解構與建構,以一種現象、一個物件、一個名字為寄托,把世界打碎了重新組接。他的文字,奇詭而深邃,像來自太空的外星人;他的人物,像被無情拋至都市的邊緣,不沾染俗塵,卻也無法落地安家;他的世界,既冰冷虛妄又溫熱真實,讓人疼痛,既喧囂異常又靜默如墳,讓人窒息。有時,頗有村上春樹的味道。他,宅、慢熱、靦腆,十分真誠。希望你、我,有幸,能在他的字里行間,發現他,發現他的一角“冰川”。
——同桌袁錚
冰河一人渡
浙江紹興一中 吳澤桓
冰河不是北國的特產,它是人生路的具象體現。汩汩流動,而又靜默不言;蕭瑟凄厲,卻又光滑明亮。我們在冰層上踏步,冰面上照出我們孤獨的倒影:亦有暖陽拂面,一如我們同親人相擁取暖。但是有時候,生活中變故的頻繁使人驚愕。親人的逝去、朋友的離開,真成了無法挽回的事,一詞以蔽之,便是“失”。
“失”,是一種猝不及防而又無可奈何的怨懟,是一場被吸入了深深的時間隧洞的別離,亦是一次祭奠,一份懷念。失去之悲,古今同路。丈夫新婚不久即被發配負石筑長墻,孟姜空待一副尸骨,在北國曠野的石堆里喟然一哭,淚如決堤;山河易主,失去了琴瑟相歡的喧囂,后主獨上高樓,在清冷的月光下傾訴國愁,長恨無絕。昔日從文先生筆下靈秀的古城鳳凰偶遇大火一炬。形形色色的新名詞似乎總是與“失”形影不離:失獨,失孤,失聯……
加繆深知這種悲傷無法言說,便丟槍繳械,置之平靜的筆觸,留下了《局外人》里“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的開端。海德洛爾甚至把人生歸結為失去的過程——“當你失去了蓋婭,你就失去了蓋婭”。
可是平常人做不到這樣。他們把失去的過程刻意放在心上,認為這就是人生的墓碑。他們哭泣,與其說是為了人生的缺憾而哭,不如說是為過去現在和將來所有的失去而哭。冰河的寒冷消耗著我們的體力,使我們一再拋下行李,卸下負重,但是潛意識里我們又害怕,害,怕哭泣后的空虛,害怕回憶的言不由衷,害怕緬懷的不斷重復。
但是一切都無法逆轉。已然如此,還能怎樣。我們可以悼念,可以追憶,但種種儀式之后,平靜才最重要。給自己一個機會,把關于丟失的不悅打包扔入垃圾箱,讓年歲的垃圾車將之帶走。像詩人海子一樣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對每一個陌生人祝福,去接受今后更寬廣的人生,去滿足未來新生的想象。
近來聽李志,一段粗糙卻誠懇的吟唱,沖擊著我的心靈:“媽媽,他們拋棄了我,像歌Ⅱ昌一樣拋棄了我/媽媽,我是多么愛你,當我歌唱的時候我愛你/只是那些猛烈的情緒,在睡不著的時候折磨著我/我那死去的父親,在沒有星星的夜晚就看著你/媽媽,我會在夏天開放嗎,像你曾經的容顏那樣/媽媽,這種失落會持久嗎,這個世界會好嗎……”
然而,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滿足愿望的溫暖的臂彎,沒有星星和飛烏,甚至沒有一次折磨人的失眠,有的只是獨渡冰河,踟躕行進。我們在失去的罡風中留了下來,我們記憶得很深,又遺忘得緩慢,我們被失去的宿命蠶食,欲罷而不能,但是我們仍要繼續生活。有人說,何妨背負這一事實,匯入擁簇的人群,匯入趕集的人流,匯入靜寂唯剩自己的家,在粗茶淡飯里一切都會放下。我倒是覺得我們應該抓住生活中剩下來的安慰,不管它是虛浮的也好,還是暫且的也罷,都沒有太大的關系,只請允許我們幻想冰河的盡頭是一方春溫依舊的桃花源,是一處星辰熠熠的樂土。
(編輯:關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