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戰線要不怕“麻煩”

李傳璽

老一輩著名作家、杰出的統戰工作者周而復，原籍安徽旌德，出生在南京。上海解放之初，他擔任華東局統戰部秘書長——部長是陳毅，副部長是潘漢年。1950年3月，中央召開全國第一次統戰工作會議，周而復代表華東局出席會議并擔任大會華東組組長。

會議期間，毛澤東主席接見中央統戰部領導和各組組長。周而復向毛主席匯報了這些問題。“上海與華東地區有的干部不愿意到統戰部工作，一怕麻煩，二怕和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往來，容易招惹是非，以及革命遲早問題：認為早革命不如晚革命，晚革命不如不革命，不革命不如反革命，反革命不如大反革命，對統戰工作有不少奇談怪論等等。”

毛主席一邊仔細聽匯報，一邊用鉛筆在白紙本上記問題要點。聽完后，毛主席指出：“愛國不分先后，只要愛國就好；革命不論早遲，只要革命就行。中國社會非常復雜，革命道路十分曲折，從舊社會過來的人，多半有復雜的經歷，對事物的認識也有一個過程。看一個人，不僅要看他過去的經歷，主要看他現在的表現。過去做過錯事的人，現在認識到了，洗手不干了，改邪歸正，要求參加革命，這是好事。我們不能當趙老太爺，不許阿Q革命。不管是早革命、晚革命，也不論過去是小反革命和大反革命等等，他們不是一根頭發，而是一把頭發。他們都代表一定的階級和階層，有其群眾基礎，把這些人團結起來，也把他所代表的一定階級階層的群眾團結起來。打麻將，我一向贊成打混一色，好和；不主張打清一色，不好和。”“做統戰工作確實有些麻煩，但這是小麻煩，解決了小麻煩，就避免了大麻煩，不反對共產黨和人民政府，并且舉手贊成。這有什么不好？干革命是多一個人好呢？還是少一個人好？我看是多一個人好。搞建設也是如此，統戰工作就是要團結盡可能多的一道干革命搞建設。”

毛主席對統一戰線重要性有許多通俗精妙的論述：“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什么是政治，就是把擁護我們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對我們的人搞得少少的，什么是軍事，就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還有這段話里我們都熟悉的“一根頭發”與“一把頭發”關系的論述。這段話用打麻將來妙喻統戰工作的作用，也是精彩！

這里我想就“麻煩”來說。那時統戰工作有人嫌麻煩，現在這種現象是不是就沒有了呢？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5年中央統戰工作會議上就批評了我們現在仍然存在的這種現象。

“有的同志雖然承認統一戰線是一支重要力量，但又覺得用起來比較麻煩，不像我們黨內，一聲令下大家都行動起來，誰不行動還有黨的紀律約束。有的同志覺得同黨外人士搞協商是自找麻煩，不如自己說了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種想法是不正確的。我們常講，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既然要發展統一戰線，既然要做統戰工作，就不可能是清一色的，各式各樣的人都會有，也應該有，否則搞統一戰線就沒有意義了。雖然黨外人士有些人說的話，提的意見有時聽著不舒服，征求意見、統一思想要花時間，但只要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即使說得尖銳一些，即使工作費時一些，也是十分有益的。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我們共產黨人要有這個胸襟和氣度。別人的批評，正確的要聽，要改正，不正確的要包容，要引導，不能因為怕麻煩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何按照習總書記的要求，不怕麻煩呢？這就要求既要有不怕麻煩的能力，還要有不怕麻煩的精神。

從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史的角度，黨外知識分子統戰工作的最大成就，是爭取了魯迅先生。

我們黨最早做魯迅先生統戰工作的是李立三同志。據李立三回憶，當魯迅先生和太陽社論戰得不亦樂乎時，黨中央“研究了魯迅在各個階段的斗爭歷史，認為魯迅一貫站在進步方面”，便指定李立三和魯迅作一次會面。李立三同魯迅談了兩個方面問題：（一）我們要實行廣泛的團結，反對國民黨反動派；（二）分析無產階級是最革命、最先進的階級，為什么它是最革命、最先進呢？就因為它是無產者。“經過那次談話以后，魯迅完全和黨一致了”。之后是馮雪峰同志代表黨一直同魯迅聯系，做魯迅工作，向魯迅傳達黨的意見與要求。通過馮雪峰，魯迅先生同瞿秋白建立了深厚友誼，會見了陳賡同志，了解了紅軍長征的偉大壯舉，方志敏同志將遺稿轉交給魯迅后，魯迅通過馮雪峰再將遺稿轉交給黨中央。

馮雪峰同志是如何去做魯迅先生工作的呢？

許廣平同志曾回憶：馮雪峰早些時期站在黨的立場來和魯迅接近，《萌芽》《十字街頭》《巴爾底山》等刊物都有魯迅執筆寫的文章。因為來往多了，就有些直言無隱之處。他不止一次勸魯迅“不要使自己變小了”，意思是要魯迅丟開身邊瑣事或個人得失。魯迅深深表示接受。有時候黨中央想通過魯迅先生的文章將“觀點”表達出去，而魯迅先生一時不能理解，馮雪峰就反復做工作。許廣平在《魯迅和青年們》中說：“有時聽聽他們談話，覺得真有趣。F（指馮雪峰）說：‘先生，你可以這樣這樣的做。先生說：‘不行，這樣我辦不到。F又說：‘先生，你可以做那樣。先生說：‘似乎也不大好。F說：‘先生，你就試試看吧。先生說‘姑且試試也可以。于是韌的比賽，F目的達到了。”有時候，馮雪峰干脆先寫好，然后拿去征求魯迅的意見。《對于左翼作家聯盟的意見》就是根據發言記錄和魯迅平時談話的意見由馮雪峰整理而成的。《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是馮雪峰起草后，經魯迅作重大修改和增寫了一些段落而成的。《答托洛斯基派的信》馮雪峰起草后，魯迅因大病臥床沒有修改，聽讀后同意發表。這幾篇文章，發表后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馮雪峰就是憑著這種精神與魯迅交往，得到了魯迅先生的信任，并使得魯迅堅定地站在共產黨一邊，“不但是偉大的文學家，而且是偉大的思想家和偉大的革命家”（毛澤東語）。

（作者為中共安徽省委統戰部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