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志（組詩）

潘永翔

樹

像一幕話劇的結尾

高潮部分總是遲遲不肯到來

夏天的光澤退去

這棵樹不再年輕

一場風又一場風

一場雨連著一場雨

經年的凄風苦雨

讓枝頭的葉子

枯了又綠 綠了又黃

每一個日子都被消化

每一個根須都站在時間的節點上

每一天都有葉子飄落

每一天枝頭都向下彎曲一點

彎曲

或許正是這棵樹的命運

在草原

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我就來到你的面前

左邊開滿鮮花

右邊遍野驚喜

花和草

我和你

我不敢邁步

怕一不小心

踩了遙遙的花期

燕子低過蒼穹

大樹高過時間

站在草原中央

我是一個輪回的牧人

我輕松地放牧四季

卻無法放牧時間

一個手執甜菊草的人

站在時間之外

我看到一個憂傷的人

把失意寫遍每一片草葉

野花蒼茫

我說蒼茫

是因為看不到邊際

我說蒼茫

是因為內心的恐慌

這大片大片的野菊花

恣意地把愛情寫滿草原

那謹小慎微的花

內心藏著巨大的秘密

它們手挽手

連綿成盛大的節日

它們放下身段

品味野草的清香

然后，野菊花

用溫婉的香

用縝密的愛

用微妙的語言

把你窒息

草

在草原

我不得不說到草

不得不說草的謙虛和魯莽

不得不說草的生長和衰老

我知道

誰也無法把閃電收藏

誰也無法把草原走遍

誰也無法糾正時間

但我能在草尖上舞蹈

在時間之上吻遍草原

那個旁觀的人

那個少年

那個手拿皮鞭的人

正在草原書寫答案

野菊花

再一次說到野菊花

是因為她放下了卑微

把花香沁進草原的心臟

讓大地從此得到安寧

在記憶的邊緣

野菊花開的恬靜安詳

像午后的陽光

帶著一絲絲的甜

還有一點孩童的頑皮

清新的花瓣

高貴的花蕊

還有那些不能說的秘密

都在荒原的懷抱里珍藏

在記憶的柵欄里

野菊花靜靜地肅立

多像我少年時夢想的新娘

具有樸素的高貴

還有寂靜與繁華

野菊花

忘記了時光的凜冽

忽略了風雨的肆虐

就像我渺小的夢想

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在時間的縫隙里

偷偷地生長

還是在草原

天藍得戰栗

花開得心痛

風一吹

大地一片潔白

風又一吹

大雁排成了行

我牽著你的手

像野豌豆牽著胡枝子

像云 游走于藍天

像蝴蝶 漫游草原

在草原 我和你

就像風在每一朵花上留戀

就像雨滴

在時間里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