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愛中
平安夜
會有鐘聲撫慰客居的影子,
聽他講風雨凄寒里杜鵑啼血的嗓音,
還有人面桃花欲放的羞赧,
搖曳在不遠的鄉村
匍匐在窄門邊猶豫,注定是一條窄路
那沒有吉祥祝福的禱告,虔誠的信徒
依靠乞求和寬恕,高掛在干癟的松塔尖上,
于渺小中彰顯偉大的風涼,
因之懷念彩花窗透過的光,那圣靈的慈祥
松枝刺破襪子,糖果隨處流淌,
贊美詩溢滿神諭,去撫慰困窘中的靈魂
暗夜的煙火炸開,灰燼隨之而來
我看到亞戈達①說,“上帝還是存在的”
矮胖的斯大林走向了叢葬
注:①亞戈達是蘇聯時期斯大林時期國家安全部門
的首腦,后被斯大林槍決。
新年,我們說說愛情
窗外是厚厚的霧霾,致密的口罩
讓愛情在霧里也難以嬌艷,
會想起童年飄落的純白的雪,
和缺席的那個人,一起到白頭。
哦,又要去想念陳舊的鐘聲
拎出的兩個人的黃昏了,在晚霞燒盡,
遠山隱隱的時代。
想念是幸福的,因為屬于自我
腳印和手掌一定記得,
鮮花盛開到枯萎的樣子
呆呆地,有著角落里被忽視的容顏
和渴望、哀憐的眼神,
那受傷的,將永不再來
欣喜是倏忽而艱澀的,
黑夜綿長如葉芝的想念
一個暗夜的月明
那個長眠的詩魔攪醒了嫻靜少女安睡的夢
境,
并不凄涼,一如那剛剛睡去的老人,
憶起青澀年華,和那個缺席卻永在的人
從早晨到黃昏的守望,還有那份從容和安詳。
用孤寂收獲的感動,也不一定是今天的愛情,
看那離別和憤怒,總想有天荒地老的確證,
脆弱和不安,聽到的只有風和秋夜的安靜
一碗粥的煙火也許遠勝石頭與大海的象征
那么,
這個新年,讓我們說說愛情。
故 鄉
1月9日凌晨,齊格蒙特·鮑曼①死了,
以安詳的方式,
這有別于奧斯維辛的詭異與血腥,
也不同于現代性的沉思所綻開的花朵
那樣一本小冊子②并不足以論定人性的罪惡
因為活著有時候比死亡還要墜入深淵
出身的糾纏讓流亡和失望如野草滋長,
在英國離世而非故鄉的波蘭,
這也許更能讓靈魂安穩,
正如王爾德逍遙在巴黎,吻痕點點
詹姆斯·喬伊斯的蘇黎世墓園里
那縷靜靜的炊煙
故鄉,有時候只能是影子,如影隨形,
但永遠無法到達。
注:①齊格蒙特·鮑曼:1925年出生于波蘭,社會學教授。
②指齊格蒙特·鮑曼的代表性作品《現代性與大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