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子白山，一海碗黑水（三首）

董小潭

一盤子白山，一海碗黑水

關東的味道不是闖

是幾道土菜疙瘩足以讓異鄉人掛肚牽腸

小笨雞燉蘑菇粉條

熱辣辣滿是關東記憶

叫作笨雞，是因為它只會江堤引頸

喝足了黑龍江的風

蘑菇黑而干瘦，端盤子的姑娘

告訴我那嘎的打長白山來

土豆粉條，拔著黑土地的勁頭

和一季的日照，使勁兒嚼

滿嘴的關東皮實筋道

鐵鍋魚下的爐膛燒得通紅

木柴煨進去，竄出的火映紅了

天南地北旅人的面龐

本是黑龍江里的一條魚

卻被低調地喚作蟲蟲

它和大白菜，茄子，豆腐

在一口大鐵鍋里相遇

頭上蓋著實心的老面花卷條兒

哈城漢子老陳說，大冷天的，

關東男人就蹲屋里琢磨著怎么燉出一鍋好菜

煨出眼下的好日子

這些活潑潑鬧騰騰的菜

闖進異鄉人的胃

外面雪再大

窄窄門頭里

就一口散白酒，吼上幾段關東曲子

嗄巴那個二人轉

春天怒放，勝過南方

比冰雪更有味兒的

分明就是熱乎乎的

一大盤子白山

一大海碗黑水

雕刻風雪

切割，雕刻，澆筑

中央大道，穿著工作服的切割工，

一身耀眼的中國紅

巨大的電鋸，在他們手下割出線條，圖案

賦予生命的創造和主題

飛濺的冰屑合奏歡呼與驚嘆

零下三十度的大道

如果有暴風雪來臨，

想像自已會變成一尊來自南方的雕塑

冰雕與雪景分明凝固了白樺林的風，

丁香的花瓣，松花江的風花雪月

那些潔白的冰塊，因為有了匠心

便有了溫度，它們得以端莊

像蘊藏了一江的風骨和涌動

這些堅強的漢子把風情從江中搬回

在街旁和中心或者在心上

雕成風光，永恒的精神與象征

在樹下開花的老虎

雪國傳奇，從東北虎開始

它立在雪地

沒有一處不是它的王國

它立在雪地眺望遠方

毛發被雪光映出白色

沒有一天它不是雪地的王，

百獸的王，森林的王

一根松針被松鼠一躍而過因而從風中脫落

一片白樺的樹葉與雪地耳鬢廝磨

有狍子從它身后倉惶而逃

一只雪地狼在不遠處伺機行動目露兇光

白狐哀怨地凝視只為得到一個回眸

一聲長嘯，是它的回音和絕唱

遠處，一只老虎漠然地走在冰雪上

樹下是一群東北虎

樹的冠向下，空空的枝干

王中之王的東北虎在樹下

盛開出斑瀾的百獸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