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鄉土命案灑把方言孜然

堯耳

相比起曹保平的以往作品，《追兇者也》有著更為粗糲的氣質，在鏡頭運用、情節開展等等技術層面，以及破敗的灰墻黃土、潦倒的片中人物，乍看之下，似乎與寧浩《無人區》的確有著幾分神似。但事實上，曹保平依然在這份粗糲之中，保存了不少他特有的細膩和曖昧。如同《李米的猜想》里含混的結尾，或是《烈日灼心》那樣灰暗的心理邊界。盡管有著底層生活和偏遠地域的粗糙毛邊，但根據個體命運分叉而又疊加的故事線索，在手持中景中插入的固定鏡頭，又隨時準確捕捉出劉燁、張譯等演員的瞬時情緒，這不僅讓每位角色呈現得立體而豐富，也為看似閉塞的空間拓展出了更加多元的場景與內涵。

關于底層小人物的犯罪懸疑故事，早已是中國銀幕上的獨特風景，《追兇者也》并沒有逃離類型的野心。落后村鎮、離奇命案，心存善念卻又身陷囹圄的可憐角色，在一番追逐折騰和機緣巧合下，完成了對造化弄人的深刻詮釋。2014年的《心迷宮》將該類型做到了性價比的極致，用最少的成本拍出了一個引人入勝的精彩故事，而《白日焰火》《解救吾先生》等，都在懸疑之中，注入了情愛、文藝或者江湖義氣等情懷，曹保平之前的《烈日灼心》，則更是在某些曖昧邊緣不斷試探，試圖描摹出法律和情理、正義和罪惡之間的灰色區域。

《追兇者也》則為這種鄉土懸疑片添加了黑色幽默和結構喜劇的成分。全片以不同視角和線索，疊加起一段尋找命案兇手的生動過程，一開始略顯單薄無趣，但隨著層層疊加，故事越發精彩有趣。人物之間也產生了更為繁復深入的聯系。而當各種角色命運匯聚，結局近在咫尺，我們卻在鬧劇的背后，看到了幾分宿命的悲哀和傷感。小人物們總是遭受著上天的各種捉弄，人命卻如草芥般早已被遺忘和丟棄。

幾位演員為該片架構增色不少。劉燁因為偶像光環，扮演起落魄修車工人始終難逃出戲的觀感，反而是張譯和王子文等人的生動表演在多線索敘事的骨架中填充了十分豐沛的素材和情緒。張譯提供的佐料幾乎支撐了全片的笑點，懷揣野心卻又被玩弄得體無完膚，笑中帶淚的情節中，展示出他對角色的精準把握，他的演技配得上觀眾們的齊口稱贊。王子文詮釋的少女則內斂深情，讓一段少年愛戀如此的婉轉動人，如同驚鴻一瞥，在這部深沉的犯罪電影中，像一抹清新的亮色。

更大的亮點則在于全片的云南方言，從《尋槍》《瘋狂的石頭》到近期的《路邊野餐》，云南、貴州等地方言多次成為大電影的主要語言，南方語系以其貼近現實的靈動感為犯罪主題加入了輕松舒緩的成分，就像為一塊烤肉灑上的孜然，讓故事的主料有了更別致和悠遠的韻味。不僅如此，這更是讓影片擁有了地域文化方面的寬闊視野。雖然電影有著標簽化的簡單處理，但仍然能通過這種方言元素，感受到不同地域的不同民俗和風格。在北方語系常年霸占春晚和影視節目的局勢下，能有更多區域的風土人情被展示和傳播，這不得不說是文化發展的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