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華



摘要:資源錯配作為解釋不同國家全要素生產率差異的來源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基于資源錯配理論,定義同一行業、不同行業和不同地區之間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概念,并探討3種不同類型資源錯配的作用機制。以此為基礎,分析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資源錯配的典型事實及原因,包括規模指向的扶持政策體系、試點先行與優中選優的金融扶持政策以及非糧化對資源分配造成的影響。結果表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應以提高資源配置總效率為指向,把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資源配置置于更加突出的位置,提高行業內、不同行業或地區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配置效率,促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資源錯配;金融扶持政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
中圖分類號: F324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1002-1302(2017)07-0303-05
近年來,資源錯配作為解釋富國和貧國全要素生產率差異的來源日益引起人們的關注,在資本、勞動等要素給定的條件下,如果不同生產單位進行資源再配置,可以極大提高一個經濟體的經濟績效[1-2]。Hsieh等研究表明,如果中國、印度達到美國的資源配置效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分別可以提高30%~50%、40%~60%[3]。在農業領域,不同生產單位之間的資源配置扭曲同樣對農業生產帶來嚴重的負面影響,Restuccia等利用微觀層次上的農戶數據研究土地錯配與農業生產率的關系,發現在馬拉維地區,如果資本和勞動在農戶之間重新分配,農業生產率可以提高3.6倍[4]。朱喜等運用2003—2007年中國各地區農村固定跟蹤觀察農戶數據進行實證表明,除技術因素之外,如果能夠有效消除資本和勞動配置的扭曲,農戶的農業產出有望再增長20%以上[5]。
上述資源錯配與全要素生產率的相關研究,特別是有關農業方面的資源錯配相關研究為本研究提供了啟示: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是否存在資源錯配,如果存在,應如何避免資源錯配現象的產生。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培育新型經營主體,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相結合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關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已有研究側重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內涵界定、要素市場完善以及不同經營主體模式比較等方面,雖然部分研究涉及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資源錯配現象,但并未進行較為深入的研究。例如,李周認為,應高度重視農業改革與發展中出現的“非農化、非糧化、非效率化”的問題[6]。汪艷濤等以山東省膠州市農戶調查數據為樣本實證表明,不同的資金來源對不同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影響不同,農村金融制度改革要根據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異質性的特點提供差異化的金融支持政策[7]。陳清明等基于重慶市的387個新型農業生產經營單位的問卷調查,比較不同類型新型農業生產經營主體的生產效率,結果顯示,龍頭企業、家庭農場的生產效率總體較優,應是培育重點[8]。這些研究從側面表明,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可能存在資源分配不合理的現象。
與已有研究的切入點不同,基于資源錯配理論,本研究從同一行業內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資源分配出發,進而探討不同行業或地區之間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資源配置問題,并簡要分析資源錯配的典型化事實及原因。本研究意義在于,通過分析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的作用機制,增強對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資源合理分配的認識,進而提高資源配置總效率,促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可持續發展。
1資源錯配理論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的內涵擴展及意義
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核心內容是農業規?;洜I[9],從規模經濟理論來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是改變以土地分散為基礎的小農經濟的新型農業組織形式,土地規模擴大帶來的規模經濟是其發展的內在驅動力。但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土地規模并非越大越好,應維持“適度規模”,避免規模過大或過小造成的規模不經濟。在這種理論視域下,強調土地的“適度規?!痹谛滦娃r業經營主體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然而,農業適度規模經營不僅是某種單一的生產要素規模擴張,更應是多種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10]。從要素配置理論來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不僅是擴大土地規模,而且是多種要素與土地要素合理配置、提高要素配置效率的過程,這就使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從注重單一的土地規模擴張向不同生產要素優化組合的內涵擴展,在這種理論視域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個體的要素配置優化是經營利潤的動力之源。
然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個體的要素配置最優化并非意味著社會資源配置最優化。從資源錯配理論來看,如果不同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存在資源配置扭曲,社會總產量就會大大減少,資源無法實現最優化配置。例如,2個生產技術相同、經營同一種產品的A和B家庭農場,A在政策支持下按照低于市場水平的利率獲得銀行貸款,B由于缺少政策支持按照市場利率從銀行貸款;如果A和B按照資本邊際產品等于利率的原則進行生產,A的資本邊際產品將低于B的資本邊際產品。假設改進政策重新分配銀行貸款,使部分貸款資金從A企業流向B企業,增加了社會總產量,那么,A和B之間就存在資源配置扭曲。因此,從資源錯配理論理解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可以突破從規模經濟、要素配置理論對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內涵的理解,更加關注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資源配置與農業增長的關系,使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將規模紅利、要素配置紅利和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要素分配紅利三者結合,整體把握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培育方向(圖1)。
2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的資源錯配類型、概念及作用機制2.1同一行業內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概念及作用機制
同一行業內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是指由于制度性障礙或要素價格扭曲,各類生產要素在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配置比例偏離有效配置狀態。同一行業內,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由于受組織規模、農業補貼政策以及金融市場發育程度等因素影響,獲取生產要素時面臨的要素壁壘不同,這些要素壁壘以“企業特別稅”的形式扭曲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要素價格,進而限制資源在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分配,產生資源錯配。
為進一步說明,本研究建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在產品和要素市場上都是價格接受者的模型。假設生產小麥的2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A(專業大戶)和B(家庭農場),具有相同的生產函數(圖2-a),生產技術為嚴格凹函數,使用單一的投入要素——資本。由于生產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A和B通過銀行貸款的形式滿足資本需求。在金融市場發育不完善的情況下,假定A以市場利率rA的水平獲得貸款CA,為鼓勵家庭農場發展,銀行規定家庭農場可以以低于市場利率rA的水平獲得貸款,假定B以利率rB獲得貸款CB,rA>rB。為追求利潤最大化,A和B按照資本的邊際收益產品等于價格的原則進行生產,否則,將繼續增加或減少資本實現利潤最大化。例如,如果A的資本邊際收益產品MPKA>rA,增加1單位資本的收益大于成本,就會決定繼續增加資本,直至MPKA=rA;相反,如果MPKA A、B使用資本的原則分別是MPKA 2.2不同行業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概念及作用機制 不同行業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是指在制度性障礙或要素價格扭曲下,各類生產要素在不同行業的配置比例偏離有效配置狀態。同理,不同行業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面臨的壁壘不同,這些壁壘以“行業特別稅(sector-specific tax)”的形式扭曲不同行業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獲取要素的價格,進而影響行業之間的資源分配,導致資源錯配。 為方便分析,借助埃奇沃斯方盒分析不同行業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沿襲Aoki的假設思想[11],假定2個行業糧食(V1)和蔬菜(V2)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在產品和要素市場都是價格接受者,加總生產函數V=f(V1,V2)的生產技術呈規模報酬不變,且滿足V=p1V1+p2V2(需要指出的是,社會最終產品V是計價物,價格為1),p1、p2分別是糧食、蔬菜價格。為簡化分析,假定新型農業經營主體A是土地密集型糧食行業的代表性生產單位,B是勞動密集型蔬菜行業的代表性生產單位,使用土地(T)和勞動(L)2種要素進行生產,生產技術呈規模報酬不變,由于行業要素密集度不同,每單位蔬菜生產的勞動與土地的比例大于糧食生產的勞動與土地的比例。假設土地、勞動的總供給分別為T、L,A、B的土地和資本使用量分別為T1和T2、L1和L2,土地和勞動需求約束條件為T≥T2+T2,L≥L1+L2。在理想的資源分配狀態下,A和B的土地和勞動的配置點在P(L1,T1),其土地和勞動使用量分別為(L1,T1)和(L2,T2),等成本線分別為C1=rT1+wL1、C2=rT2+wL2,滿足要素供給條件T=T1+T2和L=L1+L2(圖3),充分利用了土地和勞動資源。假定勞動力市場無摩擦,受各種摩擦因素(例如土地所有權制度)的影響,A租用土地的“行業特別稅”為τ,1 hm2土地租金變為(1+τ1)r;同理,B的1 hm2土地租金為(1+τ2)r。因為屬于土地密集型行業,糧食規模經營需要較大規模的土地,由于土地流轉市場發育不完善,土地流轉可能面臨較高的交易成本(包括談判、協調成本等),假設τ1>τ2,在此狀況下,A的要素配置移至F(L1′,T1′)點(圖3),即等成本線C1和等產量線Q1的相切點,在這種資源配置方式下,等產量線從Q0移至Q1,等成本線C1的斜率變為-w/(1+τ1)r,土地、勞動的使用量分別減少至L1′、T1′。同理,生產蔬菜的要素配置移至C(L2′,T2′)點,土地、勞動的使用量分別減少至L2′、T2′,此時,A和B的土地和勞動使用量:T1′+T2′ 2.3不同區域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概念及作用機制 不同區域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是指由于政策偏向或制度因素的影響,各類生產要素在不同地區的配置比例偏離有效配置狀態。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過程中,不同地區往往面臨著不同的政策設計或制度因素,這些政策設計或制度以“區域特別稅”的形式使不同地區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面臨的要素價格不同,扭曲資源在不同地區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分配,造成資源錯配。 為方便分析,本研究考察2個地區(泰安和濟寧,分別簡稱TA和JN)同一行業、同一類型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的可能性及內在機制。假設TA和JN 2個地區的家庭農場具有相同的生產函數形式,在產品和要素市場都是價格接受者,使用資本和勞動要素生產同一種農產品,生產技術為規模報酬不變。本研究選取金融機構扶持政策來揭示不同區域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的產生機制。假設金融機構扶持資本總量為K,與之相適應的勞動總供給為L,如果2個地區都未得到金融機構扶持政策的支持,勞動、資本價格分別為w、r,在初始資源配置狀態下,TA和JN的資源分配在A(L0,K0)點(圖5),勞動使用量分別為L1(AL0)和L2(AL0′),資本使用量分別為K1(OL0)和K2(O′L0′),滿足要素供給條件:L1+L2=L,K=K1+K2。為支持JN家庭農場發展,金融機構決定允許JN家庭農場以低于市場利率r的水平獲得貸款,并給予貸款數量的優先支持。假設JN家庭農場的貸款利率為r1,并且r1>r,TA地區無法享受金融機構扶持政策,利率r維持不變。在金融機構政策支持下,JN地區的家庭農場可以獲得較多的資本擴大生產,使等產量線從Q0上升至Q0′,等成本線從C0變為C1(圖5)。由于貸款利率較低,JN地區的資源配置最優點位于C2(L2,K2)點,而不是在B(L1,K1)點,勞動、資本使用量分別為L2′、K2′。從圖5可以看出,JN地區使用資本數量大大增加。相反,TA地區可以獲得的最大資金數量為K2′=K-K1′,如果選擇在C2(L2,K2)點進行生產,其產量為Q1,明顯的是,在相同產量下,C2(L2,K2)點的生產成本高于C2(L3,K3)點的成本。另外,由于受資本限制無法達到Q′產量,因此,C2(L2,K2)點并非TA地區資源配置最優點。如果取消對JN地區的金融支持政策,使2個地區的家庭農場在B(L1,K1) 點從事生產,可以看出,2個地區的總產量Q0′+Q1′>Q0+Q1,也就是通過調整2個地區的資源配置,提高了社會總產量,意味著在JN地區金融扶持政策影響下,TA和JN 2個地區產生資源錯配現象。
3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資源錯配的典型事實及原因——以山東省為例3.1家庭農場規模與規模指向的扶持政策體系
家庭農場的規模大小一直是備受關注的問題,雖然并非規模越大就越好,然而,由于規模是相對容易量化的指標,規模大小是家庭農場扶持政策設計的關鍵因素。從家庭農場的進入機制來看,2013年出臺的《山東省家庭農場登記試行辦法》雖然未明確家庭農場登記的規模門檻,但提出土地經營規模應達到當地農業部門規定的種植養殖條件,實質設定了家庭農場注冊的最低規模標準。根據地區資源稟賦、經濟發展水平等,不同地區界定了家庭農場的規模認定標準(表1),例如,菏澤市糧食、蔬菜的家庭農場的規模認定標準分別為3.33、1.33 hm2,濰坊市則分別為2.00、1.33 hm2,最低規模標準限制了低于最低規模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注冊為家庭農場,進而無法享受與家庭農場同等的扶持政策,限制一些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發展。更為重要的是,以規模為基礎衍生的家庭農場評價體系對不同規模家庭農場之間的資源分配帶來負面影響。從表1可以看出,示范性家庭農場評選設定嚴格的規模標準,山東省糧食和設施蔬菜示范家庭農場的最小規模分別為6.67、3.33 hm2(均指連片面積),菏澤市糧食示范性家庭農場最小規模為10.00 hm2,濟南市蔬菜示范性家庭農場最小規模則需要在6.67 hm2以上,低于規模標準的家庭農場無法參與示范性家庭農場評選。與非示范性家庭農場相比較,示范性家庭農場可以優先獲得相關財政和金融政策的支持,在政策支持下,以規模為基礎的評價體系可能對不同家庭農場之間的資源配置產生3個方面的負效應:一是為達到示范性家庭農場評選的規模標準,一些家庭農場擴大土地規模,突破自身的“適度規模”閾值,降低土地規模收益;二是在政策扶持資金總量約束下,示范性家庭農場在政策扶持下可以獲得較多的資本,限制了非示范性家庭農場可獲得資金數量,可能阻礙非示范性家庭農場的發展;三是示范性家庭農場評選是建立在規模標準而非家庭農場生產率之上的,這種評選標準可能使資金從高效率的家庭農場向低效率的家庭農場流動,或者更多地分配在低效率的家庭農場,降低扶持資金的使用效率。此外,以規模為基礎的農業補貼政策可能衍生“歧視效應”,致使不同規模家庭農場的比例失衡。2015年,山東省規定,經營土地面積在3.33~13.33 hm2的種糧家庭農場,其補貼標準為 900元/hm2;13.33 hm2及以上的種糧家庭農場,每戶限額補貼1.2萬元,補貼依據為小麥或水稻的種植面積。根據表2不同規模家庭農場的劃分標準,從補貼的作用機制來看,這種補貼方式等同于在小型和大型農場的產品生產中嵌入補貼“楔子”,提高其產品價格,具有較強的“限大、抑小、鼓中”功能,吸引土地、資本等要素更多地向中型家庭農場傾斜,最終影響多元化規模家庭農場的形成。
3.2“試點先行”“優中選優”的金融扶持政策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的資源錯配
錯配可以采用2種形式:資本數量使用不合適和使用商品范圍不恰當[12]。為解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面臨的“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山東省創新金融扶持模式,主要包括4點。(1)以財政資金為引擎,撬動銀行資金支持,推進融資增信試點。融資增信試點是在試點縣設立融資增信共?;穑ㄙY金來源包括財政擔保金、互助保證金和風險儲備金),合作銀行與財政擔保金按照1 ∶20的比例向增信對象提供授信額度,并給予優惠費率,增信對象不需要提供任何形式的擔保和抵押的金融扶持模式。(2)推進以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為代表的抵(質)押物貸款創新,擴大抵(質)押物的范圍,提高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信貸支持力度。(3)促進銀行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接,實施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主辦行制度。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主辦行制度的基本特點是銀行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銀行根據自身業務特點主動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接,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提供信貸服務,建立穩固的權利義務關系。據統計,山東省在119個縣(市、區)確定528家試點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根據對接要求,銀行提供“一對一”全方位的金融服務[13]。(4)設立縣級“農業綜合開發產業化經營項目貸款擔?;稹?,為處于起步階段、尚無抵押能力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利用銀行貸款發展農業優勢特色產業提供擔保。金融扶持模式創新在解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融資難的問題上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從金融扶持模式的目標對象、資金規模以及區域分布來看,仍存在較明顯的缺陷:首先,從金融扶持目標對象來看,雖然不同金融扶持模式的目標對象有所不同,但主要對象是信譽較好、發展潛力較大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例如,萊蕪市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目標對象僅為土地達到一定規模,并且符合項目前景好、政府認可、曾受到財政獎勵、無不良信貸記錄和有明確盈利預期5個條件,限制了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范圍,據統計,萊蕪市依靠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不超過1%[14];其次,從金融扶持規模來看,貸款規模相對較小無法滿足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資金需求,以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為例,據統計,截至2015年10月,山東省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面積達149.81萬hm2,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合計接近20萬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平均僅可獲得貸款 4 350 多元,遠遠低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資金需求[14];再次,從金融扶持的區域發展來看,具有顯著的“先試點、后推廣”的“火車頭”模式特征,例如融資增信試點,山東省首先選定16個縣作為試點縣,在取得成功經驗的基礎上,逐步向其他地區推廣,在這種金融扶持政策下,非試點縣無法獲得與試點縣同等的扶持政策,即使該地區具有較強的后發優勢,也可能因為缺乏足夠的資本支持,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培育進程遠遠滯后于試點縣,導致不同地區之間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不平等;最后,從金融扶持政策的資金來源來看,各種金融支持模式基本上沿襲“財政資金+合作銀行”的運作模式,對培育完善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本要素市場可能帶來不利影響。
3.3“非農化”“非糧化”與農業產業結構平衡
根據山東省農業廳調查,2013年山東省農業產業化組織中,糧食產業化組織只有16%,農民專業合作社中,從事糧食產業的僅占17%。從種植糧食占土地流轉面積的比例來看,2013年全省流轉土地用于種植糧食作物的耕地比例僅為 31.9%。例如,LC市某種植專業合作社,2013年9月流轉350.67 hm2土地,其中284 hm2用于藥材種植,66.67 hm2開發為科普旅游觀光園[15],基本上不種植糧食。從資源錯配理論來看,“非農化”“非糧化”與糧食行業特別稅(可稱為“規模稅”)有密切關系。首先,從上述分析可知,不同行業的規模經濟有其內在特征,種糧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需要較大的土地規模才能實現規模收益,“規模”本身使種糧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內生了一種“規模稅”,如果土地無法達到一定規模,規模收益就無從實現;其次,規模指向的扶持政策進一步扭曲“規模稅”,從表1可以看出,在家庭農場認定和示范性家庭農場評選標準方面,糧食型家庭農場規模標準均高于蔬菜型家庭農場,在政策誘導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將更多地轉向蔬菜型家庭農場;再次,土地流轉市場發育不充分,大規模的土地流轉面臨更高的協調、談判等交易成本,進一步惡化糧食行業規模對糧食生產帶來的負效應?!胺羌Z化”“非農化”可能對農業發展帶來嚴重的負面效應:一是糧食、蔬菜以及林木等不同行業發展比例失調,損害農業安全,在土地要素供給相對穩定的情況下,“非糧化”“非農化”使大量土地向非農行業集中,糧食生產由于缺少足夠的土地供給而造成產量下降,最終可能引發糧食危機;二是土地、資本等生產要素流向蔬菜、林木等經濟植物,生產要素使用處于“擁擠”狀態,導致“非糧”行業的生產能力過剩,最終降低資源配置效率。
4結論與啟示
從資源錯配理論來看,由于政策偏向或制度阻礙的影響,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同一行業、不同行業或地區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可能存在資源錯配,降低資源配置效率。采取有效的政策或制度設計避免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的資源錯配,對于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相結合的立體式復合型農業經營體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1)提高對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資源配置重要性的認識,整體上把握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培育方向。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不僅是土地規模擴張的過程,也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個體要素配置最大化的過程,同時也是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資源分配優化的過程。從分析可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中存在資源錯配現象,因此,應擴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配置內涵的理解,把不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資源配置置于更加突出的位置,優化其資源配置狀態,整體上把握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與農業發展的關系。(2)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政策設計和要素市場建設應堅持“差異化與平衡化”相統一的原則,以提高資源配置總效率為目標,優化行業內、行業間以及地區間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資源配置。制度或政策是資源錯配產生的重要原因,從分析可見,規模指向的政策體系、“試點先行”與“優中選優”的金融扶持政策雖然促進了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進程,但同時也造成同一行業、不同行業和不同地區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資源配置扭曲,降低了社會總產量。因此,在實施差異化的政策設計或制度建設的同時,應注重行業內、行業間或區域間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平衡,提高資源配置總效率。(3)應加強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資源錯配的研究,實證分析資源錯配的成因、影響因素等,為發展多元化農業組織態勢提供借鑒和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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