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狗武士

七

屋頂上的火繼續猛烈地燃燒著，從上面掉下一塊不到半米長的木板，落到陽臺上，馬上點燃了幾片枯樹葉，把它們瞬間燒成黑色的灰燼。

馬克斯吞了下口水，壓低腦袋，看著推拉門和陽臺對面的池塘。他得趕緊逃離這里。

但他不能拋下剛認識的朋友。

馬克斯轉身穿過臥室，來到走廊。屋子里充斥著濃重的油煙，呼呼地往房頂冒，而且，這濃煙越來越重，沖到屋頂又反折下來，將屋里的一切都籠罩在黑色中。

這像極了馬克斯夢里的情景。

馬克斯的眼睛被灼得生疼，眼淚流下來，模糊了視線。 “洛基！”他一邊沿著走廊跑，一邊大聲喊著洛基的名字，大火烤得他的喉嚨很快就干啞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就在馬克斯馬上要跑到通往獸醫辦公室和狗舍的樓梯時，走廊那頭的房頂在他眼前轟然倒塌。

無數燃燒著的木頭塊和木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重重地砸到地毯上，發出可怕的轟鳴聲，然后，瞬間就把墻壁點燃了。溫度一下子升高，馬克斯覺得自己的毛都要被燒著了。他趕緊趴得更低，肚子都貼到地上了。他只能沿著走廊往回走，頭一直壓得很低，因為，屋里的煙越來越重。

“洛基！”馬克斯大叫著。他知道，他的那位朋友肯定被困在樓下了，他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氣，喉嚨非常難受。他不敢想象，那只可憐的臘腸犬抱著狗糧，蜷縮在角落里，無處可逃……

“兄弟，我們過不去了！”

洛基那瘦小的黑色身影從濃煙中跑出來，馬克斯總算松了口氣。可洛基的毛發被濃煙熏得顏色更深了。

“我不該回去搶救吃的。”洛基怯怯地說。

這時，房子里又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像是什么東西倒塌了，緊接著是窗玻璃破碎的聲音。而他倆所處的這地方，火苗開始順著墻向下蔓延，火光照亮了整個走廊。

“快跑！”馬克斯叫著，朝著獸醫的臥室飛奔過去，“我們得趁現在趕緊逃出去！”

“不用跟我說第二次，我知道！”洛基回應道。

他們沖進臥室。馬克斯的眼睛和喉嚨被灼得生疼。這兒還不算太糟，濃煙順著打開的推拉門拼命地往里鉆，但有個問題，整個陽臺都燒著了。

他們倆急剎車，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外面的橙色火苗擋住了他們的逃生之路。而在他們身后，火勢越燒越猛，整座房子就像一團熊熊篝火。

“我們現在怎么辦？”洛基慌了，埋頭嗚咽，“我還這么年輕，大塊頭！我還有好多事要做！還有好多品牌的狗糧我都沒吃過，還有好多玩具我還沒啃過，還有——”

“我們跳過去。”馬克斯壓低身子，深吸一口氣，靠近地面的空氣這會兒還算新鮮，“陽臺下面有個池塘，如果我們能落在那里面，就不會受傷。”

“你開什么玩笑？”洛基難以置信，“陽臺著火了！我們會被燒死的！”

“如果我們不這么做，早晚都會被燒死的。”馬克斯回答。他站起身，繃緊了后腿，準備出發。

洛基夾著尾巴退后，說：“大塊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不，你可以的！”馬克斯大聲鼓勵道。房間的墻紙已經燒著了，火苗沿著墻壁迅速蔓延，墻紙瞬間就化成灰了。房間里的煙已經非常濃重了，兩位小伙伴幾乎看不見彼此了。“你是個勇敢的家伙——我見過你勇敢的樣子。跟著我，我保證你會沒事。來！”

不等對方回答，馬克斯就向前邁去。他的心臟怦怦地跳著。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告訴自己“趕緊停下，趕緊轉身逃開那些火苗，趕緊藏起來”。

馬克斯緊閉眼睛，跳到陽臺上，他感到自己的爪子被燒得很痛，但這會兒，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緊接著，他奮力一躍。

他感覺自己跳到了空中。

遠遠地，在他身后，馬克斯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嘶喊：“啊！”

馬克斯飛起來了。

一股清新而涼爽的風迎面撲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再也不會觸碰到地面了，后背沒有了火苗的灼熱，遠離了那個關了自己那么多天的地方，離開了那片黑暗，正向著自己的家人奔去。

然后，他突然開始墜落，耳朵被刮到鼻子上面，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最后，他重重地摔進了水里。

馬克斯摔得特別重，以至于他覺得自己的肚子都被水面砸得生疼。沉到了池塘水下的馬克斯立刻本能地呼吸，但馬上就被冰冷、渾濁的水嗆到了被灼傷的喉嚨。

馬克斯嚇壞了，趕緊睜開眼睛，爪子不住地拍打著水，掙扎著向水面游去。就在這時，有個東西落入水里，正好落在他正上方的水面，激起一圈圈水泡。馬克斯奮力往上游，終于把腦袋探出了水面，又能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了。他撲騰著，往外咳水。

不一會兒，洛基的腦袋也從水里鉆出來，頭上還頂著一片濕樹葉。他也大口地呼吸著空氣，跟馬克斯一樣。

“我們成功了。”總算能松一口氣了，馬克斯邊說邊狗刨著，游向他的小伙伴。

“我們成功了！”洛基驕傲地重復著，“我早就知道我們肯定能做到的！”

馬克斯忍不住沖他翻了個白眼。

然后，他們一起游過被樹葉覆蓋的水面，朝池塘邊游去。在他們的身后，火光四射，噼啪作響，就連空氣都仿佛在燃燒。天空中充斥著那棟即將被毀滅的房子的哀號，以及飛速吞噬一切的火苗的吼叫。

兩個小伙伴爬到池塘邊的地上。馬克斯感到非常疲憊，都沒有力氣站起來抖掉身上的水。他側身看看，獸醫的房子就那么燃燒著，隔著那么遠，那火焰的熱氣都能把他身上的毛給烘干了。

墻都塌了，火花閃閃，但馬克斯關注的卻是冒得滿天都是的濃煙，這跟他夢到的黑暗景象也太相似了——夢里，那片黑暗追逐、吞噬著他和他的家人們。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洛基站起來，把身上的水抖掉，然后坐下來，睜大眼睛，絕望地看著那著火的房子。

“所有吃的都……”他抽泣著，“就這么沒了。”

“沒關系，洛基，”馬克斯站起來抖抖身子，說，“我們沒事是最重要的。”

突然，天空傳來一聲巨響，兩位小伙伴都被嚇了一跳。烏云的顏色越來越深，不僅僅是因為濃煙的緣故。

“要下雨了，”馬克斯說，“我們得找個地方避避。”

洛基看向空曠的田地，問：“大塊頭，你知道我們該往哪兒去嗎？”

馬克斯看著狼群消失的方向，說：“去沒有道爾夫和那些狼的地方。”然后，他收回目光，努力回憶他的主人帶他來獸醫家時所走的那條路。他們每次都是走高速公路來的，沿著那里走，應該就可以回家了吧。

“跟我來，”馬克斯說，“我想，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到那里，我們就安全了。”

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接著，一滴雨滴落到了馬克斯的鼻子上，而后，又一滴落在了他的背上。馬克斯朝著高速公路的方向飛奔而去，洛基緊隨其后。大雨馬上就要來了，他們飛快地穿過草地，穿過空曠的瀝青公路，跑去樹下躲雨。

馬克斯和洛基到達樹林的時候，再次渾身濕透。

雨水順著馬克斯的鼻子和尾巴淌下來，他金黃色的毛發全都濕了，粘成一團。好冷，馬克斯的腿不停地發抖。

自從離開那棟被燒掉的房子，那只小個頭的狗就沉默寡言起來。馬克斯穿過樹林下的灌木叢時會故意放慢步伐，好讓他的小伙伴能跟得上。小家伙雖然緊緊地跟著，卻一直耷拉著腦袋，夾著尾巴。

馬克斯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但天色越來越暗，雨水也從樹枝搭成的天然雨棚上往下滴，不過，總好過在空曠的田野里挨雨淋。

馬克斯再也走不動了，眼皮疲憊地耷拉著。他轉了個身，在樹根旁躺下來，發出一聲舒服的叫聲。在這里，再也沒有誰來打他的主意了，頭頂上還有茂密的樹葉為他遮風擋雨。

洛基用嘴頂了頂馬克斯，說：“我們不能停下，兄弟。我們還在外面呢！外面有狼或者——”洛基猛地吸了一口氣，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抬頭看著天空，說：“鳥。那些大鳥會吃掉臘腸犬的！”

馬克斯抬起頭，說：“放心吧，洛基，我整天在外面睡，而且，有我在，沒有鳥會傷害你的。”

洛基瞪大了眼睛，問：“你睡外面？就像那些野生動物一樣？”洛基用爪子拍打著潮濕的地面，昂起腦袋，一臉嫌棄。“我是說，在外面奔跑是很有趣，但要有人類在旁邊，而且，還要在白天。晚上我可都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或者我主人的床上。而這里，可真是——”他哼了一聲，“太臟啦。”

頭枕著爪子，馬克斯閉著眼睛，說：“只是今天晚上這樣湊合一下。你不冷嗎，也很累了吧？我們要蜷起身子，互相靠在一起取暖。”

洛基嘆了口氣。然后，馬克斯感覺到他的小伙伴在他肚子旁邊蜷縮起來。“哎呀！唉！”小家伙口中嘀咕著，不斷地翻騰，很顯然是想在這片潮濕的草地上找個舒服的地方，“我真是受罪啊，這是什么世道。”

但是，馬克斯基本聽不到洛基的嘀咕了，他幾乎要睡著了。大腦深處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不要睡，要站起來接著走，要去找你的主人”。但這一天對馬克斯來說實在太長了——先是從狗籠里逃出來，然后又跟狼搏斗，再后來參觀了獸醫的房子，又從大火里逃出來……

疲憊完全包圍了馬克斯，他沉沉地睡去了。

八

馬克斯在主人家旁邊的田地里奔跑著，腳下的土地干燥而堅硬，他能嗅到空氣中夏天的味道。他正在追他的主人——查理和艾瑪，他倆正笑著鬧著，不理馬克斯。

為什么他們不帶我玩呢？

一定有什么古怪。

在馬克斯身后是一團漆黑，翻騰著，旋轉著，像是從某座著火的建筑里散發出來的濃濃黑煙。

不，這團漆黑不是濃煙，是比濃煙更恐怖的東西。

馬克斯要從這團漆黑中救出查理和艾瑪，但是，他跑得越快，他的主人離他就越遠，直到他們變成了兩個模糊的小點兒，消失在無比遙遠的地平線上……

馬克斯突然睜開眼睛，猛地抬起頭，眨眨眼皮，努力辨別自己身處何地。他要回家。查理和艾瑪遇到麻煩了！

然后，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像放電影般在馬克斯腦中閃現。現在，他在一片樹林里，旁邊還睡著一只黑色的小臘腸犬。

過了許久，馬克斯仍趴在那里，聞著樹葉潮濕的味道和新鮮的泥土氣息，聽著樹林里的各種聲響。雨已經停了，但他還是能聽到雨滴從樹葉上滴下的滴答聲。遠處傳來昆蟲和樹蛙的叫聲，但他并沒聽到任何鳥的聲音。

他也沒有聽到任何人類的聲音。樹林外的高速公路上沒有汽車駛過的聲音，附近的房子里也沒有音樂或者電視機的聲響，如果這樹林附近有房子的話。更沒有人叫著他的名字，來找他們遺失的狗。

馬克斯耷拉著頭，忍不住抽泣起來。

他努力地想繼續睡覺，卻總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到了腳步聲。但每次當他充滿期待地左顧右盼后，他都很失望。什么也沒有，在這黑暗的樹林里，一個人也沒有。

而他身旁的洛基，不停地翻來覆去。

“洛基，”馬克斯小聲說，“你醒了嗎？”

好一會兒，馬克斯的話就懸在了這空曠的樹林里，沒有回應。然后，洛基吱了一聲。

“你能再跟我講講人類消失之前都發生了什么嗎？”馬克斯靜靜地問。

洛基不耐煩地說：“都已經告訴你了。”

“或許，你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跟我講講，包括那些看起來不那么重要的事，說不定能幫助我們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哼唧一聲后，洛基又翻了個身，頂得馬克斯的肚子很不舒服。他的后腿撲騰著，把樹葉和泥土甩到了馬克斯的臉上。馬克斯急忙縮緊鼻子，才忍住沒打噴嚏。

“他們就是走了。”洛基抱怨道，“他們像往常一樣做著早上該做的事兒，然后喂了我早餐，放走了那條黑色的狗，然后就匆忙離開了。”

“只是這樣嗎？你會不會——”

“兄弟，我就知道這么多！”

洛基跳起來，四腳著地，狂躁地來回走動。

馬克斯嘆著氣，說：“我多希望居里夫人在這兒。”

“誰？”洛基從爪子下發出聲來。

“她就是你提到的那條黑色的大狗，就是跟著獸醫跑出去的那個。”馬克斯說，“她很有智慧，比我聰明一百倍。她之前一直說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說不定她會知道什么，說不定——”

“或許她知道吧。”洛基打斷他的話，“但是，她并不在這兒，對吧？看，我無意冒犯，大塊頭，你那位女士朋友跑掉了，我也感到很抱歉。你人很好，幫我對付道爾夫，還幫我從大火中逃出來……但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聊天，因為，我會覺得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馬克斯吃驚地眨巴了下眼睛：“我造成的？為什么？”

洛基站起來，激動地走來走去，語速飛快地說：“你出現之前，我本來自己過得好好的。我很好地控制了那些狼，也有充足的食物吃，還有真正的床可以睡。然后，你闖了進來，跟混世魔王干了一架，接下來，我的房子著火了，吃的也都被燒沒了！”

聽到這些，馬克斯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來。“我不是有意的。”他輕聲解釋說，“我只是太餓了，想吃東西，而現在，我要去找我的主人。關于你的房子，我感到很抱歉。”

“抱歉可不能當飯吃，大家伙！”洛基說著，一屁股坐在地上，“在這兒，我們能吃什么呢？我那美味的狗糧啊，全都燒成了灰！太可惜了！”

馬克斯看了看周圍的灌木叢，說：“說不定我可以，嗯……捕獵。”

洛基驚恐地看著馬克斯：“什么？你是說你要殺死某個動物，然后吃掉它？這也太野蠻了，伙計。我是只家養的狗，從頭到尾都是。”

馬克斯低下頭：“我其實從沒真正捕過獵，不過，我在田野里追過小動物。這樣總比我們餓死好吧。抓住什么東西貌似沒那么難，我是說，如果狼可以，那……”

洛基又一次抬起一只前爪，捂住自己的眼睛：“這就是了，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我就要被餓死在這里了，和一只喜歡放火燒房子的大塊頭金毛狗一起！”

“火不是我點的——”

洛基不管不顧地哀號著，根本不管馬克斯在說什么：“啊，這是多么殘酷而不公的世界啊！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現在？”

馬克斯不理會他，站起來，活動了下四肢。這會兒已經不那么黑了——透過頭頂樹葉的縫隙，可以看到天正一點點地亮起來——也就是說，太陽就要出來了。被雨水沖刷過的空氣是那樣干凈，樹林中透著股熟悉而又遙遠的味道。

對于洛基失去了房子這件事，馬克斯確實感到很抱歉。他無法想象，看著自己的農場在眼前被火苗吞噬，最終燒成一片黑色空架子，會是什么心情。不管怎樣，他都要彌補他的小伙伴。

但他還是需要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還有他的主人都跑哪里去了。或許，如果他能找到他熟悉的某個地方或者某些人，會有助于他搞清楚狀況。或者，如果夠幸運，他能找到居里夫人，讓她來解釋下她那些神秘的警示是什么意思。

昂起頭，馬克斯開始深呼吸，嘴巴陶醉地在空中畫了個圈，他要把這樹林里的清新空氣大口地吸進來。他能聞到附近某只野狗宣告領地的味道，還有某些像松鼠或者野兔之類的樹林里的小動物身上的淡淡的香味。

風中飄蕩著農場的味道：有稻草、肥料的味道，還有草地、奶牛和豬的氣味。只是……最后那兩種氣味有些不對勁兒。怎么說呢，不像是那些動物通常的味道。這些味道，雖然是那么遙遠、微弱，但足以讓馬克斯心中波瀾起伏。

他不能確定那些氣味是否來自于他熟悉的那個農場，至少，現在還不行。不過，那至少是個農場，值得去一看究竟。

洛基仍然躺在地上，翻來覆去，哼哼唧唧。“我一直特別乖，”他說，“我從來不把地毯弄臟。我讓我主人的小伙伴摸我，雖然她們的手黏糊糊的。我甚至一直離沙發遠遠的——大部分時間吧。所以，為什么是我？為什么？”

“嘿，洛基，”馬克斯叫他，“我知道我們該去哪兒了，我能聞到農場的味道。我們可以去那里看看我的主人們在不在，然后——”

聽到這話，洛基猛地跳起來，豎起耳朵，問：“那里有狗糧嗎？”

馬克斯點點頭：“那里應該有。他們總是在餐廳給我準備一大袋。”

“好啊！”洛基踱到馬克斯身旁，“我就知道我把你從狗舍里救出來，然后又跟你跑到這兒來是有原因的，好兄弟！帶路吧！”

馬克斯挑起一邊的眉毛：“你剛才不還在哀號，控訴我是如何如何毀掉了你的整個人生的嗎？”

洛基朝空中擺擺爪子：“哎呀，我只是在餓的時候有點兒暴躁啦！”

重新回到高速公路上，馬克斯很快認出了那些他熟悉的風景，每次他的主人開車帶他去獸醫家的路上，他都會看到的那些風景。謝天謝地，馬克斯順利而自信地帶著路，從樹林里出來沒過多久，馬克斯就看到了他熟悉的景象。

在那里，從高速公路岔開的一條沙土路的盡頭，就是他的農場。

在一片寬闊的田地上，圍著一圈老舊的黑色木頭柵欄，遠處是一座大紅色的谷倉。沿著沙土路往前就是他的家，一棟有著白色百葉窗的黃色房子，房子四周是一圈走廊，他喜歡在那里趴著。

陽光明亮地照耀著，照得他金黃色的毛發都暖暖的，天空萬里無云，屋子后面黃色的草叢在午后的微風下輕柔地搖擺著。

太完美了。一切都那么完美。他終于回家了，歷盡艱險，終于！回家了！

“我們到了！”馬克斯大叫著，尾巴不住地搖啊搖。他歡快地跳前跳后，大叫著：“我們到了，我們到了！”可是，查理和艾瑪怎么不出來迎接我呢？“我到家了！”他又一次大叫。

馬克斯以最快的速度朝家里奔去。洛基在后面一邊追一邊喊：“嘿，兄弟，我可跑不了你那么快！”但馬克斯現在更想做的是躥到前門，沖進他那個溫暖的小房間，盡情享受查理和艾瑪的撫摸，然后把他倆從頭到腳舔個遍——

但是，他突然減速，然后在沙土路的中間停住了。怎么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準確地說，是非常非常不對勁兒。